白色塑料袋
一只空荡荡的白色塑料袋牵着我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来的,好像我能记得起的上一刻它就在我的手里。
它和其他的塑料袋没什么不同,乳白色,聚乙烯,能轻松装得下一个大西瓜,只是身上没印有常见的广告logo。它半鼓胀着气,外表因氧化而陈旧,皱褶一层叠着另一层,有着不言而喻的沧桑感。
它耷拉在我手下,似乎随时会碎成粉末。我猜测它的来历,也许去年盛夏,街头小贩把它从三轮车的挂钩上扯下,塞进6斤第一天上市的绿荔枝。小贩殷勤的把它放到一个胖大妈的电车车头篮,和装着猪蹄,韭菜,卫生纸的袋子挤在一起。
大妈的孙子在吃荔枝的急切心情下扯坏了它一侧提手,不过没关系,反正荔枝带刺和外皮已经把它的肚子刺穿几百个小孔。吃完荔枝的的后一天,它被翻面,晾在阳台五个昼夜。直到被大妈搓成一团塞进挂在厨房墙上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再到某个阳台结霜的早晨,被从不见天日的黑色袋子里取出,还来不及舒展身体,肚子就被塞进几团泳衣,光滑的尼龙布料缝隙里遗落着南太平洋的细细的沙砾和盐分。随即,它藏进了衣柜的最底层,伴着海水的咸腥味和樟脑丸的辛辣度过漫长的的冬夜与春日。直到来年大暑,它才得以从衣柜里重见天日。取出泳装后,它就被丢弃在阳台,一阵南风把它从铝合金窗台里拽出,摇曳飘过半个街区,挂在道边的一棵玉兰树梢。
此刻它却在我手里,半鼓胀着,装着空气,却有着沉稳的重量。似乎有着生命力在恢复,它忽地我感到一阵拉力,险些绷断提手。它的动静让我感觉到很迷惑,而我的迷惑感仿佛惹恼了它。
一阵阵单调,连续不断的噪音在脑里响起,吵得像周日早上6点响起的手机闹铃。白色塑料袋发出的噪音几乎使我发狂,它拽着我的手,让我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飞奔起来。
它胀得越来越大,像是一个准备起飞的滑翔伞,经过老柳州螺蛳粉店前的红绿灯时候,几乎把我拖离地面,引得路上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我无法脱离,被它拖着往一辆大卡车撞去,我闭起眼睛,差点憋不住尿。一阵喇叭轰鸣,卡车在我脚下呼啸而过。我庆幸多活了几秒钟,白色塑料袋已经大得像热气球,拖着我飞向城东。我双手不敢松开一丝一毫,心里默念各路神仙保佑。白色塑料袋似乎鄙视我的无能为力,在越过城市最高点的电视塔时候,把我挂在了塔尖。我狼狈的抱着铁架,目送它飞走。此刻白色塑料袋已经似乎能装下整个公园。它摇曳着,像是深海里的一个庞大无比的水母,忽视一切规则外天外飞去。也许,它能变大得装下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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