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在中国人心中,向来是一件重要而严肃的事情。一日三餐,不只是热腾腾的满足,凝聚其中的更是亲情和关爱。
当人们像候鸟一样在广阔的大地上迁徙,为了生计不得不奔波在异地他乡,故乡的食物,在此刻就成了乡愁的载体,胃的挑剔,在此刻传达的是对故乡的思念。
以抒情形象出现在文学史的中国文人,在食物上也不能免俗。晋代张翰的莼鲈之思,一直被传为佳话。在当代的文人中,大概人人都记得汪曾祺对故乡咸鸭蛋的赞美,“高邮咸鸭蛋于是出了名。我在苏南、浙江,每逢有人问起我的籍贯,回答之后,对方就会肃然起敬:‘哦!你们那里出咸鸭蛋!’”或是台湾作家琦君的桂花茶,桂花糕,故乡的食物啊,总让人念念不忘。
独自在异乡求学多年,故乡的四季对我来说,只剩下了冬夏,没有春秋。春日里故乡的草长莺飞,遍地野花,只能在我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明明觉得离我很近,可总也抓不到。
过完春节不久,日头就一阵一阵暖起来了,风也开始柔和了,小孩子开始放风筝了,那时在我故乡这个偏远小镇最流行的是由一层薄薄的塑料印上各种图案制成的风筝,老鹰的图案居多。风筝一出现,我就知道树木开始萌发新绿了,于是开始盼着饭桌上开始出现春天特有的新面孔。
记不得是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吃到母亲做的香椿炒鸡蛋,那是别人送她的一点香椿芽,可能因为放的香椿太少了,香椿的滋味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淡化成了一种微妙的记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门口的空地上有了一株小小的香椿树,整个冬天它都光秃秃地站立在那里,毫不引人注意,可随着天气的转暖,香椿树的顶部开始有深红色的嫩芽冒出,一天天地生长,香椿的香气也开始在空气中散播。
从发现香椿树发现的那天开始,我就会每天访问那棵香椿好几次,眼巴巴地等着叶子再长长一点。等母亲觉得差不多了,就会叫我去把香椿芽摘回家,然后我会在一旁仔细地看着香椿如何在母亲的手下散发出魔力。洗尽,细细切碎,将鸡蛋打碗里,和上切碎的香椿芽,放上适量的盐,仔细搅拌。然后等锅热起来,放上适量的油,感觉锅里的温度渐渐上升,迅速倒入鸡蛋,“刺——啦”一声,接触到高温的香椿迅速散发出香味,再轻轻翻动鸡蛋,使它煎得焦黄,就可以出锅了。配上一碗白米饭,一口下去,香椿的脆和香混合着鸡蛋的鲜,在舌尖逗留徘徊舞蹈,滋味妙不可言。
每个春天,总会饱餐几顿香椿炒鸡蛋,才觉得春天算是没有白过。可从高中开始,去了市里上学,短暂的周末减少了我回家的次数,一日三餐都被食堂的土豆包菜西红柿填满了。
大学去了河南,春天的时候,食堂会有槐花炒鸡蛋,吃过一次,但那不是我的回忆。大三那年的春天,和朋友去西安玩,在一家饭店吃午饭的时候,刚好看到店门口的特色菜单上写了香椿炒鸡蛋,我满怀着激动之情点了一份,上菜之却让我大失所望,香椿并不是切碎和在鸡蛋里炒的,而是将鸡蛋炒好后再放入的切成一寸左右的香椿芽,香椿的口感一点也不鲜嫩,香味也没有完全激发出来。思乡之情顿起。
大四春天的时候,三月份末研究生复试完之后回了一趟家,和母亲说起想吃香椿炒鸡蛋,才发现家门口那株香椿早没了踪影,问母亲才知道不知哪一年,那棵香椿树枯死了。幸而那天中午姐姐来看我,顺便买了两把香椿带过来,才满足了我的心愿。
又是一年春天了,我的味蕾开始提醒着我的记忆,我却不知道今天的香椿炒鸡蛋该去哪里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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