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我约好了这个周末都回家，主要是商量她的那辆开了三年的现代车怎么卖给我的事情，我还在成都，她还在西藏的时候，她便一直强调她的是合资车。
自从去年从厦门回来后，每次回家都是节假日，还有就是过年，都是坐的和我一起长大的，现在已经在成都买了房子结婚了的发小的车。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班车了，但是以前的车站还是没有变，只是一路上总是有些担心会遇到认识的人。
我最后还是在梁上下的车，没有在更好走的，有水泥路的罗家湾路口下车，毕竟大路两边住的人有些多，从梁上下去，由于现在农村的树林也没有什么人看管，俨然已经成了深山老林。但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梁上以前种粮食和果树的地依然还是饲料厂，低矮的发酵物零星又有规律的堆积在地里面，就算是现在弄回耕地也已经不适合种植了，毕竟鸡粪做的鱼饲料，里面掺杂了太多的就地取材的土和碎石子了。
正在发酵的东西在当地村民闹过一次后，勉强的用塑料薄膜遮盖了起来，远远的闻着没有以前那么臭了，但走进了还是会突兀的飘荡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我捂着鼻子快速的通过这片已经再也没法生长农作物的土地。
“婆婆，婆婆，我回来了。”
父母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我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他们依然还在外面，可能是习惯了，毕竟当年高三的时候，我爸爸想要我妈妈们回来照顾我一年的时候，妈妈说过她怕这么多年没有相处，怕两人一时不对付，适应不过来。我不知道我爸那会是怎么反应过来的，如果不是我妈妈高三的时候回来照顾过我一年，那现在可能我真的只会认我婆婆一个人，毕竟我爷爷在我大三的时候意外去世了，所以我唯一报恩的对象就只有我那常年在老家的婆婆。
“吃饭没得，我还没有煮饭。”
婆婆以前被牛拱过的背现在更加的弯了，仿佛随时都会把婆婆压垮，但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始终是面带着微笑的。工作后，很多时候我想放弃或者怠慢一件事的时候，我都会想一想婆婆，毕竟我想带她出去看一看，但前提必须是我要实现一定的财务自由。
“不吃了，我在梓潼下车的时候吃了一碗米粉，嗯，算了，还是吃点嘛，屋里头豇豆熟了没有，弄点豇豆干饭。”
我是一大早就从成都坐车回来的，到家的时候也就刚好到吃饭的时间。走到房子后面的时候，看见院坝前面右侧那一排排豇豆架，便知道婆婆今年种的豇豆长的和往年一样的好。婆婆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回家喜欢吃些家里的自己种的菜，所以后面我每次回来的时候，她也就不会像我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那样，买很多肉回家。
“唉，敏娃，我问你，你邓姐那个车子到底你要买到不，我听你爸爸说，你妈有点不安逸。”
我这会正淘着米，豇豆干饭要在铁锅你面煮出来才好吃。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不买到该不好塞，而且我问了好些人，他们都说那个车子现在外面至少要买”万左右，我邓姐卖给我万还是可以嘛。”
婆婆在还没有嫁给姓萧的爷爷的时候，还是个大家闺秀，但即使这样，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婆婆就是做不出来一桌子饭。当然一两个人的是没有问题的，但每当我在家的时候，则必定是我造厨。
“明天上去的时候你要把你邓姐问清楚哦，你晓得她那个老汉一直想开你邓姐的那个车。”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生硬，我也知道她向来有些瞧不起我的那个姑父，毕竟年轻的时候我大娘跟他受了太多的苦。婆婆使劲夹着火钳，把烧火孔里的灰漏了漏，然后往里面夹了一些柴火，这还是过年的时候我和爸爸一起用斧子劈的，还是08年那年拆旧房子的木头，这么多年还没有烧完。
“我晓得，这些我在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都问清楚了的，反正明天当到他们的面问清楚就是了，那个车子到底能不能买，当面说清楚，你也晓得何发那个事情，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头喃。”
米已经半生不熟的了，我熟练的用筲箕把锅里没煮了多少的米给滤了出来。米汤也很好喝，听说小时候我妈妈没有母乳，我便是喝米汤长大的。我把锅用水涮了涮，等把锅烧热后，准备过油下豇豆了。
“火要大点还是小点。”
婆婆坐在烧火孔前面，她依然拱着背，连抬头的时候也是，火光把她的脸映照的有些发亮，她平时皱巴巴的脸现在变得有些平顺了。
“小一点，不然等会豇豆焦了就莫法吃了。”
豇豆干饭，切成小段的豇豆只是在锅里面轻轻的过一下油，油多了做出来的豇豆干饭反而不好吃。我把滤好的米迅速的扣在还在锅里的豇豆上面，把米摊成均匀的小圆包包形状后，在锅的边缘淋了一小勺水，防止等会米和豇豆焦了。
“屋里头还有泡菜没得。”
我把锅盖盖上，锅里面穿出来的声音还算正常，需要等一会，我便坐在靠近门的地方。天气实在是有些炎热，我稍微擦了擦额头以及脸上的汗，然后便把身上的短袖脱了。小时候夏天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村子里面，我都是全身上下只穿一条内裤，鞋也不穿，那时候确实觉得脚不疼，但是我清楚的记得前几天我还做了我在成都没有穿鞋子的梦，当时在梦中的那种羞耻感，我在现实社会中从来没有感受过。
“有，还是在坛子里头，你要吃自己抓点，外头有茄子，你看炒点啥子。”
“不用了，吃点泡菜就是了，豇豆干饭里面本来就有豇豆。”
家里面还有过年没有喝完的啤酒，吃豇豆干饭的时候喝啤酒竟然感觉很是不错。
婆婆牙齿全部都换过，吃饭的样子有些小心翼翼的，但是婆婆吃放是不会吧唧嘴巴的，也不知道爸爸的那个我看了都恶心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下午的时候我睡了一觉，也许是平时在城里面工作太累了，我睡到快要到晚上的时候才醒，期间没有像成都那样做很多的梦，起床的时候也不会太累。晚上吃的是西红柿鸡蛋面条，家里的鸡蛋很多，婆婆以前始终想让我带一些去城市里面，但是我从小出门都不喜欢带东西，也就只有给婆婆说我回来再吃这样搪塞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床了，梁上的饲料厂的味道已经没有前几年那样浓烈了，只是偶尔吹一阵从山上到山谷的风，才会细微准确的闻着那一股杀千刀的恶臭，办饲料厂的竟然是我们这里的人，真的是自己人最好欺压。
家里的电瓶车，过年的时候，婆婆怕别人要来借车骑，于是便让我把车推到我睡的那件屋子里面去，毕竟我的屋子在我走以后平时应该没有人在里面睡的，我也不会允许。
把屋子收拾好了，确定钥匙拿上了的，我便把车推出卷帘门，停到院坝里面，婆婆则还是慢慢的锁着这栋还是地震后在国家的补助下修建的一层的砖房。
“你自己到这个湾湾里面去看一下，有哪家的房子像我们这个样子。”
奶奶是个好面子的人，村里的人还真的只有我们这一家的房子还是底底矮矮一层的样子，有一次婆婆确实没有忍住便对我爸爸说了这么一句重话，爸爸当时就生气了，也回怼了婆婆一句。我当时默默的看在眼里：父母已经把自己儿子没有养明白了，要是再把我婆婆没有养明白，那我只有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对我的对他们，每个月寄点钱回家也就算了。
骑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姐姐家里，他们家就在公路边上，比我们家方便多了。
“快进来，儿子勒，半年大娘都没有看到你了。今晌午煮香肠。”
大娘还是以往的那样关心我，她是萧家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唯一一个享受过几天好日子的，毕竟萧家爷爷死的时候，爸爸也才两岁，二娘还坐在罗兜面还不会走路。
“还有过年那个熏肉没有，我想吃点，我邓姐还没有起床蛮。”
在家，除了在我爸妈和婆婆面前会放不开，在其他亲戚和村里人面前都会刻意表现的大方开朗一些，我是在是有些反感他们从小就说我懂事乖巧了。有时候想，要是我四岁的时候，爸妈没有出去打工，而是把我留在身边，我现在会不会和普通人一样，不会像现在这样敏感，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开朗，只是在掩饰从小就萦绕在身边的那种沉闷的自卑感罢了。
“你晓得她回来都是要睡到小晌午的，走上去坐，我把她喊起来。”
大娘家里修的是楼房，听说当时花了20万，不过闹的有些不愉快的就是，那年他们修房子差一点钱，结果，我二娘和我幺爸，还有我们家串通好了不给他们家借钱，毕竟那个时候，我邓姐才刚离婚，还没有遇到现在这个包工程的何发。
农村里的房子大多都是一楼当厅房和放杂物的地方，还有就是厨房和猪圈，二楼才是住人的地方，客厅也在上面，家庭好一点的则还有个三楼小隔间，我们叫做假三层，不住人，主要用来晾衣服或者是放腊肉。
“你好久回来的哦。”
邓姐边说话，边在我身边点了一只烟，看她懒散的样子，应该真的刚起床。我在今年开年的时候已经把烟给戒掉了，也在电话里给她说过，她当时也答应的好好的，但当时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你真的把烟戒了索，你小伙子可以哦。”
邓姐给我发了一只烟，我说我不抽了，她有些吃惊，但隐隐约约的还有些落寞。
“你何发哥现在也抽的少了，我也打算把烟戒掉了。”
邓姐比我大五岁，小时候她刚好和我做对比，她性格外放，在别人眼中就是典型的那种匪头子，我则是那种乖巧懂事的。她说话带了很隆重的社会气息，可能是和她以前做公主有关，毕竟那种地方，我以前做工程的时候也经常去。
“那就好塞，你胃子现在好些没有嘛，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的酒了。”
对于我这个姐姐我还是有些关心的，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大娘从小就对我好。邓姐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把我裤子扒光过，那时候她还把我眼睛牟上，有模有样的脱光衣服学着大人，但也只是模仿，那时候我其实很是希望她不要牟这我眼睛的，但她就是不肯。现在都长大了，大家都选择性的忘记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车子我开回来了，放到车库里头的，等会我给你开出来。”
“你那边工程包的怎么样了嘛。”
“你何发哥要交几十万的保证金，他又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我就只有把这个车卖了。”
其实我很想开玩笑的说，你过年的时候不是还得意的说把车子送给我么，现在却要说卖给我，只是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车子倒是小事，其实我也晓得你急到交项目保证金，我以前就是干工程的，我晓得这些，嗯，其实这个车子，我买也可以，不买也可以，只是说你是我姐姐，你肯定不会卖我高价，我也问过别人了的，你确实是便宜卖给我了，只是说我妈妈有点不高兴，你也晓得她这个人，啥子都喜欢新的，所以我说买这个车子的时候，她就说随便我喃。”
“我这个是合资车哦。”
邓姐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狠狠的掐灭在烟灰缸里面，她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显看出来有些不高兴，还有就是慌张。我确实是故意这样说的，像这种买亲戚的东西，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所以我首先要表现出这个车子我是为了帮你才买的，而不是你低价卖给我我捡了一个便宜。
“我晓得嘛，所以我就说还是买到起，只是你那边何发的事到底是哪门回事喃，我当弟弟的担心喃。”
我确实有些担心何发的事情，前面已经为了何发包的工程，邓姐前前后后花了有将近万了，现在竟然还要卖车，这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想是很不正常的。
“我们去年的时候就说把修猪圈的那个差不多两千多万的标围了，哪晓得刚好赶上非洲猪瘟，就耽搁到今年，不过也快了，现在图纸已经拿去审了，马上就可以拿到开工令了。”
我以前做过工程，还是比较大的路桥，所以她说的这段话纯粹是漏洞百出，至少图纸还没有通过审查，那么就至少需要半年，而且围标的保证金是有组织中标的不止要交一家的，几十万肯定是不够的，至少要到100万了。
“哎，你们是不是在西藏买了一套房子啊，咋样嘛。”
“没有，就是为了这个保证金的事情，订了又退了，对了，你做过工程，你晓得哪门回事，你等会给你大娘好好说一下，何发那个事情是真的，她一直觉得何发在骗我们，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我好的人，人家那年为了我把手指都剁了，你和他接触过，你应该也晓得塞。”
何发当年喝醉了，好像确实是因为我邓姐才把幺拇指剁了，但那时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心实在是有些太狠了。我敷衍着回答了几句，便就准备下楼吃饭了。
“耶，大娘硬是煮的熏肉嗦。”
“那肯定塞，我们萧家的人种上来了，我不煮点好吃的。陪大娘喝点酒不？”
正当我要说话的时候，婆婆便对大娘说他等会还要开车的嘛，莫法喝酒。大娘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说：“把车子卖个自家人也对。”说完便又回到厨房里面去忙了。
“完了勒今天又喝不成酒了勒。你那个茅台今天又卖不出去了。”
邓姑父长的有些矮，还有些黑，他手里磕着瓜子，也看不出来他对于这个车子的态度，毕竟他手里现在还有一辆渣土车还有一辆小车，只是没有邓姐的好。这次这个车子能不能买，我是很在乎邓姑父的想法的，我可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但是我怕别人在我婆婆面前抱怨，毕竟婆婆很是在乎一大家人的团结。只是谁都知道，一旦婆婆去世以后，这个家也就散了。
“那个车子你买去就是的，那个车子还是好，现在在外面买至少要买八九万。”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给过就给邓姑父这样轻飘飘的带过了，我看了看邓姐，她倒是没有说什么。
“大娘，快过来吃了，弄那么多又吃不完，热天头吃不完就只有倒了。”
等到最后把炖那肉在锅里再热了热，大娘才坐下来吃饭。
“敏娃，你就把你姐姐那个车子买到，我们也不得说啥子，自家人你姐姐肯定不得卖高了给你，你有个车子也好找女朋友嘛。”
邓姐脸上的雀斑完全就是随我大娘的，但是我婆婆脸上却没有，大娘说完后便看着我用力的笑了笑，只是已经快要60的人了，脸上的雀斑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那要得嘛，我这里只有3万块钱，等会就转给我邓姐，后面那三万我要等到我爸妈把钱寄给我，我又没有那么多的钱。”
其实买车的钱我是有的，本来打算这个车的钱全部由我爸妈出的，这样可以缓解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最后还是决定各出一半。
“要得，随便你唉，反正你们两姐弟商量好了就可了。”
我现在也已经不想管那么多了，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要给他们说，但是他们自己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在参合了，不然以后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还要怪我在从中捣鬼呢。
吃完饭以后，我便当着婆婆的面把钱转给邓姐了，本来还要留我吃晚饭的，但是我以我是近视眼晚上看不见为由早早的就带着婆婆回去了。
我没有老家，因为农村的老屋基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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