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中秋尚有几日,父亲却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时间来清候她,淑真就在这院子里东西南北的瞎转悠,偶尔碰见几个人也是远远的避开,闷了弹弹小曲,写写小诗,倦了就仰头大睡,一副与人无害的模样。内心里淑真其实是一个极其内敛的女子,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不喜与人交往,只爱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想己所想,这也就养成了她爱钻牛角尖、执拗的性格,认准了的事情绝不妥协。
宅子分东西两侧,中间会客厅,东苑自然是主人家的内院,西苑则是专为客人准备的厢房,东西两苑分别在大门左右两侧,通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在会客厅后又重新连通,不过中间设有门房,平日里也都有人把守,淑真也没有窥探别人家内院的习惯。西苑虽是为客人准备的,却也看得出是费了主人一番心思的,这里约莫有五处单独的院落,每个院落又有八间厢房,红花绿树、假山碧水交相辉映,四时皆有可观可赏之处:桃李芬芳迎春笑;栀子菡萏紫薇红。芙蓉金桂秋菊斗;寒梅山茶傲雪松。
淑真所住的院落院外满是郁郁葱葱的翠竹,在这尚有些暑热的八月无疑是绝佳的住处,院旁有一方大石,大石旁设有石桌石凳,石后又是一从绿竹,闲时可携一本小书半卧于石上,亦可沏半壶香茶坐在石凳上发呆。风起时竹叶沙沙,吹起的枯叶翩翩起舞,雨落时,屋檐水有节奏的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听风的人心乱如麻,看雨的娃意已天涯。
夜雨,将已然安歇的世界叫醒,声响异常大,扰得有心事的人儿自梦中惊醒,又不得再次入眠,淑真披衣起身来到窗前,这光景让她想起了红楼梦里潇湘馆的人儿,也是满园的翠竹,满园的心事,不由得抚琴弹唱起了那《枉凝眉》,这一首并不如《葬花吟》来得那么流行,偏偏她就是喜欢上,无数遍的单曲重复就记住了曲调和歌词,这几年跟着爹爹也学会了抚琴,时不时的练上一练,也算得上成曲了。那个一身轻薄白衣黑瘦少年看起来普普通通,在这绝不会是看脸的时代,想要出名,还是名垂千古,必定要做出点不一般的事情来。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成就了他的万古名?虽不知他到底因何让自己知道他,但是至少不是骂名,突然之间想要去窥探一下。
朱熹自和母亲来到崇安,先是住在了义父家里,义父说要在府外为他修缮房舍,他已经和义父商量好,将其命名为紫阳楼以缅怀父亲。此次先生的诗会他也是跟着义父一同前来,拜师而来,也住进了这西苑之内。父亲临终时说:刘子翚(huī)、刘勉之、胡宪这三位先生学养深厚,有他们几人悉心教导定会让你受益匪浅的,你定要听他们的话,不得忤逆!父亲的话声声在耳,他不敢忘记,唯有加紧挑灯夜读,付出别人多倍的努力。这密密的雨声敲打在梧桐叶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然而却丝毫没有打扰到他,反似鼓锤般擂动在他心上,愈发的兴奋起来。
一段琴声隐隐约约的传来,专注的朱熹本不应该听得到的,或许是因为曲调过于哀怨,又或许是曲子过于特别,反正不偏不倚给他听到了。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话/啊.......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朱熹起身,撑起了油纸伞,循着琴声,最后走到了淑真的窗前,只见她乌发如墨,简单的披散在肩上,浅白的衣衫外披着一件猩红的斗篷,映照得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晕,又是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居然唱出了这样哀怨的歌,密密的雨敲打着伞,眼前的那团火红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分明异常痛处,又不忍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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