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心有不甘,我也完全能理解。按照你的天分和决心,你是完全有可能读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周君实说。
她又是一声长叹:“唉,不说这些了,说后来吧!后来又有两件烦心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是我母亲的病。我妈本是长江边的人,刚来时水土不服,日子又过得苦,心里就憋闷,一闷就闷出病来了。生了我的三个儿女,身体就垮下去了。加之哥哥的意外离世,给她那么大打击,一来二去,小病就慢慢地变成了顽疾。她这病,也叫不出个名堂来,就是咳,一咳就是一整夜,肠子都要咳出来了。我白天要出工,累得浑身都散了架,晚上还要守着她,从来就没有睡过安稳觉。”
“第二桩烦心事就是我的婚姻。一晃,我都过二十了,比我小的姐妹都有娃儿了,我还没有着落。其实,在我们那一块,我还算个名人,不说那个第一名,单说唱歌这一条,四乡八里的,我的名气也不小哇。所以,那些年,上门提亲的也不在少数,不过,都被我回绝了。”
周君实说:“是不是你当时还没有完全放弃那个梦?”
丹桂说:“你说的算一条,还有一条,我妈那个样子,弟弟又是个病秧子,我走得出去吗?……最后,还是我妈的病逼得我出嫁了。那一年,我妈的病又加重了。有一天,咳着咳着就没气了,吓得我手足无措,只晓得哭。幸好来了一个游方郎中,用一根银针,把我妈救了过来。我父亲央求那郎中把我妈的病治好,那郎中说,拿八百元钱,包治好。可我们家从哪儿去弄这八百元钱哩?”
“原先被我拒绝的提亲的人闻讯,又纷纷上门了,个个都说,只要我点头,钱不是问题。父亲从中挑了一个,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一是因为他是当兵的,在农村这就是上等的了。二来,人我也见过,还算过得去。就这样,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我,草草地来到这个家里。来了我才知道,他们也是借的钱,到现在债还没还清。”
刘丹桂在说,周君实在想,这女人确实命苦,从阳关道回到独木桥,不论是谁,也会心有不甘的。她娘家是那般光景,一个长期卧床的娘,一个病殃殃的弟,这都让人牵肠挂肚呵!转而一想,在婆家应该还可以吧?虽不说是称心如意,但軍人家属,何等荣耀,教师身份,也是令人称羡的,比起那些终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人,她应该知足哇!
当周君实如实说出他的想法后,刘丹桂仍是叹气连连:“军属,也只是个虚名。他是个义务兵,迟早还不得回来种田!我们队李队长,在部队还当过班长,回到生产队,一样的拿弯弯笔(锄头),一样的日晒雨淋,挣工分吃饭,当兵不当兵,不都一样?”她停下来,犹豫了片刻,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对我来说,军婚二字就是一把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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