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噬梦铃
如果说世事太过繁杂,江湖太过混乱,万念成空时,只想择一地终老。那里没有车马的喧嚣,只有花儿开放的美妙;那里没有人来人往的混乱,只有落日绝世的寂静和山野的美景。
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春夏秋冬都有花开,一年四季都有美景和各种美妙的自然音乐,那么那个地方就是千音谷了。
千音谷的落日很美,美得绝世,美到一个人看了十八年却从未厌倦过。
“叮铃铃叮铃铃,”弑梦铃不停地响,让他再也无法静心的去欣赏看了十八年的落日,南楼转身脚尖轻轻轻一点就掠过了那面结了冰的湖面。
弑梦铃是他研制弑梦蛊时无意研究出来的铃铛,能够感知一切妖魅的邪物,平时的弑梦铃只是一个不会响的哑铃,一旦遇上邪物便会响个不停。
这种铃铛南楼只做了两个,一个在他的身上,另一个则在她那个四年前瞒着师父偷入江湖的师妹南思身上。两只铃铛互相感应,只要一只遇到了邪物,另一只也会因为不安而不断地向主人警报。
南楼在山脚下的一栋小木屋前停下,焦急的走进厨房将弑梦铃拿给满头白发却身姿挺拔的老人看。
“师父,弑梦铃不断地响,定是南思那傻丫头遇到了妖魅邪物。”南楼非常焦急。
“妖魅邪物?可是,江湖中懂得术法、巫蛊的只有藏地的授神司、滇西的巫衣教还有中原护家。可是我们早已在六十年前的一场巫蛊之乱中签订契约宣布永远退出江湖,并发誓不再将这些引起霍乱的术法流落人间。”
护千璃蹙起花白的眉毛思考,同时不忘记翻炒锅里快熟的五花肉。自从那场祸及天下的巫蛊之乱之后,他带着护家祖传的术法归隐千音谷,本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过问江湖之事,如今怕是不能如愿了。
“可是师父,我的弑梦铃绝不会有错,你相信我吗?我的术法可是您亲传的。”
南楼目光焦灼的看着师傅并快速的将橱柜里放的青花盘拿给护千璃,护千璃熟练地将炒熟的五花肉成进盘子里,坐在炉火旁没有靠椅的凳子上,满面愁容:“若不是你的弑梦铃错了,就是天衣教和授神司违背了契约。倘若真是如此,恐怕江湖又要重蹈六十年前的霍乱了。楼儿,出谷吧。看来我们护家术法也要重见江湖了。只是切记,不得用它害人。”
南楼跪在护千璃的身前,磕了几个很响的头便着急的起来转身离开。在他的心里,在远方,有一个妹妹需要他。
“楼儿,保护好你师妹,若三年之内,她未成为江湖上最强的人,一定要带她回来。
我会在夹竹桃树下埋上几百坛好酒等你们。
一定要平安归来。”
南楼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
师父,我一定会带师妹回来,您安好。
他没说出这句话,但他相信,他的师父一定听得到。
南宫世家的仆人忙于给未散席的客人温酒。
这些还没散的客人大多是无处可去的江湖人,他们就像飘飘摇摇的雪花一样,风吹到那里哪里就是家,有时候运气不好落入别人家杂乱的酒觞中,被人当做酒一口闷下腹中,就消无声息的绝别尘世。
又下雪了,洛阳今年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
南宫星把手中的琉璃灯放在简兮阁的门口,抖抖落了满身的雪花推开木门,看到南思像粽子一样被五花大绑在木椅子上,不怀好意的笑着。
“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柠檬鸡!”
南思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南宫星,努力的想说话,奈何口中被一块白色的棉布堵着。
“别那么看着我,如果不是我心疼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向阿妈求情,你现在已经被剁成肉馅喂玩偶地宫的小七了。”南宫星一边嘟囔着嘴说,一边伸手拔掉南思嘴里堵着的棉布,笑嘻嘻的拿了一个鸡腿塞到南思的嘴边。
“呸!假装什么好心!”南思吐掉嘴里的鸡腿。
“玩偶地宫!你说什么?小七又是什么?说清楚!我早就发现你们南宫家有猫腻”
对于南思的追问,南宫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哎呀,你看看你,太敏感了不是?小七只是阿妈从滇西带来的一只藏獒,喜欢吃肉!”南宫星说着把嘴巴凑到南思的耳朵上,故作恐怖的压低自己的声音:“尤其喜欢吃你这种小妖精的肉。”
南思不屑的“切”了一声,接着好奇的问:“你阿妈是滇西人?”
“是。纳西族人。几十年前滇西的巫衣教反叛当地藩王被帝都出兵讨伐,牵连众多无辜的百姓。我爹作为中原武林的代表到滇西支持帝都的讨伐,遇到了逃难的阿妈,爹爹想到我们六个兄弟刚失去了母亲,就索性把她带回洛阳城做我们的奶妈。后来爹爹看阿妈在处理事情上有一些聪慧,也很懂礼仪和待客之道就把南宫家大执事的位置交给她了。”
“可是你阿妈八十多岁了,面貌却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你不觉得奇怪吗?哎~南宫哥哥,你阿妈是不是妖怪?”南思不停的提问,想转移南宫星的注意,偷偷的拿桌子上切鸡的刀妄图割断绑着自己的绳子。
“那是阿妈的福气!我说你这个人真奇怪,这个世界上哪有妖怪?”南宫星不耐烦的说,伸手去拿刀切鸡,却落了个空,转身走到南思的身后,嘲笑的说:“南思啊南思,罔你是江湖人人害怕的鬼胭脂,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呢?一个连你的内力都能封锁的绳子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被你用刀子划开呢?你以为造这条绳子的人都是傻子吗?”
南思的计谋被识破后并没有生气,而是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南宫星,语气忽然变得甜美温柔:“南宫哥哥,不如你把放了吧,我在你这里又吃又喝也不是办法,而且你的爹爹和哥哥们也不喜欢我。”
南宫星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安静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了我愿意做一切冒险的事情,哪怕我爹爹不喜欢你,你还是会翻墙来找我。可是你太随心了,想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你都不知道你消失这两年我有多无聊,天天盼着你从西墙翻过来找我,却一次都没实现过。你说,我怎么会放你走呢?”
南思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的,什么喜欢不喜欢,她南思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永远只是如何能成为江湖上最强的人,这家伙……还认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有人愿意自作多情的参演进来总比她一个人演独角戏要好的多。
至于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根本不在南思的考虑范围之内。
南思用舌头舔了舔唇上鲜艳的胭脂,诱人的梅子色红唇立马变得滚烫起来,南思嘴角上扬,两只小酒窝在白皙红润的脸上显得非常可爱,嗓子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听的人心痒。
“好了南宫,人家知道错了,你过来我亲你一下,以后南思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
“嘻嘻,你说的,不许反悔,反悔是小狗。”南宫星兴奋的把脸凑到南思身边闭起眼睛,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得到了上天的赏赐一样开心。
南思轻轻的吻了一下那个温软如玉的脸颊,在脸颊上印下一个鲜红的唇印,随即消失不见……
南宫星闭上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含着笑意躺在了地上。
只听一声哨响,从门口飞过来一头灰色的小毛驴,小毛驴乖巧的卧在主人身边,被捆绑的主人笨拙的爬到小毛驴的身上。
“本姑娘才没闲工夫陪你过家家,后会有期啦南宫星!嘻嘻!阿飞,去十里梅花村找路小风。”
阿飞驮着被五花大绑的南思娴熟的躲过每一个人和障碍走到西墙,后蹄一蹬,轻轻松松的飞了过去。
是夜。
平常百姓躲在家里温暖的被褥里安眠,梦中一片祥和。
洛阳城郊的树林里卷起阵阵阴风,吹的几百年的老树吱吱做响,清冷的月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无比诡异。
两个血一般颜色的影子飘来飘去,最后停在树林西边的墓地里,一个红影像另一个带着帽子的红影拱手弯腰道:
“姑姑,按照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妥当,只等明日午时给他个措手不及。”清冷的声音混在呜呜乱叫的大风中,虽然听上去略显单薄,但其铿锵有力的气势却是只知道叫嚣的大风无法比拟的。
“嗯,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可就要白白葬送了……”被叫姑姑的女子气定神闲的讲话。
“姑姑,宫主会亲自来吗?绿芜还一次都不曾见过呢!听大家说宫主还是个很漂亮的少女,身段窈窕,面貌绝世。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见一面我们敬仰的宫主?”
“放肆”,突然,被叫姑姑的女子发起怒来,声音比惊雷还要恐怖,绿芜女惊得发抖,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几步立马低头认错。
“姑姑,绿芜错了”
“以后讲话注意分寸,天血宫的宫主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神圣,岂是尔等小卒可以评头论足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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