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诞生于自由的飞鸟

        “远在幼年，悲哀这倒刺已扎入我心里。他扎在那一天，我便冷嘲热讽一天——这刺儿一经拔出，我也就一命呜呼了。”这是齐克果关于生命的评述，但是尽管这样，他依旧还是对于生活而充满向往的，因为他知道有一天，“我们不得不走这条道——跨过叹息桥进入永恒。”

　　生命尤其是对于一个人来说的具体的生命，其实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是我们可以在这份沉重下面，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风景，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而这故事就是我们自己的力量，如尼采所说，“在人身上，创造物和创造者统一起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书写自己的故事，因为我们诞生于“自由的飞鸟”。

祁克果（根本哈根大学校园的铜像）

　　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会跌倒，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始终可以选择，选择我们人生的方向，选择我们的路，这是我们的自由，总会有人离去，也总会有人到来，在人生中，男孩教会我们成长，女孩儿教会我们爱，而生命单纯而沉重的悲剧，则是教给我们创造。“人生就是一个实验”，人生只要还没有到那结束的一天，永远都是不能盖棺定论的，他一直在过着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寻求着自己的意义，所以“他比其他的一切动物的总和更多的冒险，革新，反抗，向命运挑战：他这伟大的自我实验者，这试图最后统治动物、自然和神祗的不知足者——他，这永不驯服者，永向未来者。”在尼采的哲学中，人，就是一种自我实验的动物，他一直在做这样的一件事儿，成为他自己想成为的人，自从他诞生于自由的飞鸟那天开始，这就是人，而这也就是人生的意义。

　　黑格尔说，走吧，你走不出自己的皮肤。是，人是不可以绝对自由的，绝对的自由大概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因此我们有很多是无法选择的，比如我们出身的家庭，比如我们所处的时代，但是我们还是自由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左右我们的思想，即使是在最为专制的时代，也没有人能够左右，只要你愿意，你就是这样，尽管斯宾诺莎认为：“心灵的决定若扣掉欲望就不剩什么，会随着各种安排改变，心灵内没有绝对值也没有自由意志，心灵的意愿是由一个因素来决定，而这个因素是由另一因素决定，然后再另一个，再另一个，就这样无限持续。人们会相信他们是自由的是因为他们了解自己的意志和欲望，但忽略了致成因素。”的确，我们有着各种制约我们意志自由的因素，比如我们不能饿着肚子唱歌，因为我们的身体会向我们发出反抗，但是，我们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显现出一个人精神的强大，因为我以为真正的自由，不是因为失败时的困难的处境，而是留着泪的微笑，这就是我们意志的自由，刘邦可以摧毁项羽的军队，可是摧不毁他在绝望之下，向死而生的决然的选择，不是吗？

　　叔本华在《论意志自由》的第二章中这样说：“你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但在你生命里的任何特定时间只能明确意志一件事，而且除了这件以外完全没有其它。”是的，这就是意志自由最好的表述，在1932年的德国人权会议上，爱因斯坦在演讲中这样说道：“叔本华说，一个人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但不能意志他想要意志的。这句话伴随我度过生命所有的际遇，且使我容易顺从他人的行为，即使那些行为让我很烦恼。”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会陷入到一个问题呢？那就是意志是不是也是不自由的？比如。

笑林广记（应该是最早的笑话集）

　　有这么一本书叫《柔远新书》，这本书讲述了鸦片战争之后，当时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对于鸦片战争的看法，这些看法都是极为浅薄的一种自大狂的思想，比如章太炎的老师俞樾等人，他们认为鸦片战争入侵中国，是因为上帝可怜这批未经开化的蛮夷，所以得以让他们发明船舶机械，不远万里的来到中国，前来熏沐礼乐的教化，所以他们坚定的相信，不出一百年，将会是“一道同风，尽尊圣教”的世界，“天下一家，中国一人之盛，必在我朝无疑。”我们现在看这本书，给我们的感觉大概与《笑林广记》没有什么区别，那么意志是自由的吗？我以为，意志依旧是自由的。

　　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有这样的话，“一切自由的行为，都是有两种原因的结合而产生的：一种是精神的原因，亦即决定这种行动的意念，另一种是物理的原因，亦即执行这种行动的力量。”这里他说的是行动的自由，与意志的自由无关，但是却也说到了行动的自由之中，应该最早是萌生于意志的自由之中的，而之所以没有成为这样的事实，大概就是这个“行动的力量”所导致的，其实关于外地文化的渗透，在我们文化史上，出现了也不止一次了，比如五胡乱华的时候，但是我们现在出现了“言必称希腊”这样的一种风气，是因为什么呢？不是因为我们自己的意志不自由了，而是因为我们自己的自信没有了，当时被船坚炮利吓傻了，后来真正反思，却出现了新文化运动，然后几乎割裂了传统文化，开始全面的学习西方，引进西方先进的东西，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西方的文化已经开始了内转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悲哀，当国民生产总值创造不了人们美好的道德的时候，这是一种悲哀吗？南怀瑾对于新文化运动的看法我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的大意是，我们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肯定新文化运动的一切成果，因为我们都没有受过这个毒害，古文我们都不会写了，你怎么去理解这个价值呢？是啊，我们所接受的意义是人云亦云的，当我也想到了这点的时候，对之击节赞赏的时候，我的意志不也就是自由的吗？

        爱因斯坦关于叔本华的解读，第二句话，是至关重要的，他说，“不能意志他想要意志的”，这是不是对意志自由的一种否定呢？因为当我们他不能“意志他想要的意志”的时候，意志还是自由的吗？这句话告诉了我们一个问题，那就是历史对于意志的一种限定，那就是外界对于我们意志的一种约束作用，这个也是马克思极为强调的一个方面，因为环境是会影响到我们的思维的，所以意志不能“意志他想要”的意志，这样看起来似乎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内因还是极为重要的，牟宗三论述过这个问题，他认为外部的条件是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意志的，因为比如在抗战的时候，人们对于抗战这件事儿的看法也不一样啊，比如土匪、地痞、还有小人物，各有各样的不同，所以外部是决定不了的，这个就好比，太阳光找不到的地方是阴暗的，但是不能说太阳光是阴暗的。

　　尼采所认为的意志自由是出于人的未完成型，人的自我实验，而人的自我实验也就是追随的这一份自由，他说，“人可以治理自己的情欲，如园丁一样……但多少人知道这是随我们的自由的呢？多数人岂非把自己看作完成了的既定事实吗？大哲学家们岂非把人性不变论的印迹盖在这种成见上吗？”

　　自我创造，成为你所想成为的人，或许这个过程，远比这几个字，更为的深远，更为的凝重，更为的让人触目惊心，而也正是这份深远，这份凝重，这份触目惊心才真正的照射出了生命的价值，照射出了意志自由的光华。

陈寅恪

　　“读史早知今日事，对花还忆去年人”，陈寅恪这样写到，如果说要找一个自我创造的典型，这样的例子很多很多，可是在此刻，我只是想起了他，想起了那个著名的学术大师，陈寅恪，那个一生奉行古典主义与自由主义的学术大师，那个一生自我反省的大师，记得他在六十七岁的时候，他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平生所学供埋骨，万岁为诗欠斫头。”他再三不愿意进入到北京重返清华，拒绝当时政府的再三敦请，坚持在广州，或许也正是他的一种自我实验，他就是想成为他成为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一个人云亦云的人，虽然说是背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但是也正是这个十字架成就了他一代的高风亮节，这就是意志自由，尽管那份坚守，是那么的沉重，可是他做到了，就像他曾经在王国维的墓志铭中所写的那样：“士之读书论学，盖将心态脱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不自由，毋宁死尔！”这样的人，现在见不到了，或者说是隐没不闻了，“士”是没有了，自由……

　　从80年代之后，我们的文化讨论改变了很多，许多敏感的学术地带没有人敢去讨论了，比如人在社会的尊严，权利，还有社会政治文化的现代化，倒是诞生了许多的新的领域，比如新国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记得爱默生曾经说过：“人文知识分子不应该把对知识的追求当做获取报酬的职业，追求知识和真理是不可能为他带来任何世俗世界的物质利益的，他只能依赖另一些职业生存，例如灯塔的守望者。”可是在现在的教育中，在知识的追求中，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学校教的又是什么呢？

　　尼采说：“自由人是战士——在个人抑或是民族，自由依据什么来衡量呢？依据必须克服的阻力，依据保持在上的努力。”

　　我们或许不是那种自由的战士，当我们关注明天的面包的时候，我们还有什么来谈自由呢？是的，也许你看到你了这里，你会问我，我们拿什么来谈意志自由，来奢望意志自由，我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你，我该怎么冷静的来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其实你这种想法也就是意志自由，而你这个选择，也就决定了你走的路。

　　人，是自由的，意志也是自由的，自由好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应该明确的告诉你的是，自由就意味着选择，选择就意味着责任。我们是自由的，所以我们有着太多的选择，甚至可以选择犯罪，但是你要知道，你会为这些选择负责任的。

自由的飞鸟

　　所以，当生命中的每一个十字交叉的路口，我希望你好好的看一下交通灯，好好的想一下自己要什么，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尼采说，“不经反思，检讨过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那么我希望你在凄风迷雨的人生的道路上，在每一个你准备下脚的瞬间，你好好的想一想这个问题。

　　我突然想起了汪峰这样唱道：“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我该如何存在……

　　尽管人诞生于自由的飞鸟，但是我该如何存在，这还是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