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明的头痛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进入弥留之际的人,此时此刻,残留一丝气息,等着她来,拉起他只剩皮和骨头的手,互相告别……但是脑海中又不断闪现一个信息,没人将自己快要走了的信息告诉她。
“我们之间越来越远了啊,以前我们还能一起忤逆时间,说下很多愿望,列出一张张清单……3年过后,发现没有一样实现,又发现再实现哪怕其中一样,都是困难重重,甚至无望……”。他责问自己为何不离开她,自己这样的处境,就算她答应嫁给他,他又怎么忍心让她陷入到这样的环境中来。
他呼吸沉重,回答他爸爸,“肯定会……”
“他们的孩子都不叫我,你也叫……”他爸打断了他的话。
“人家是舅舅舅妈……”晓明也打断了他爸的话。
于是他爸又讲起以前表妹遇到他,没有叫他的事。他还是那样强调“:我都问她了,小姑娘,认得我吗?她说,认得,谁不晓得你是桑叶村的……认得也不叫我,不就是她爸爸妈妈教的吗,别人看不起咱们,咱们还叫他们?做人要有骨气。”他爸加重了语气。
“哼……”晓明冷笑一声,很是微弱。他说“:乡下人总是爱挣这种没用的骨气,不叫就是看不起吗?再说,自己不努力,没钱,谁都看不起,只是有的人表现露骨有些人不说出来而已。没钱的人去别人家,主人浑身都不自在,怕这穷亲戚是来借钱的。我们家也有比我们穷的亲戚,也没见得我们有多瞧得起别人。这是人的本性,不当面埋汰你,还愿意煮饭招待你,已经算是好亲戚了。就算不招待你,难道就不是亲戚了吗?就需要有仇?每个人长大后,拥有自己的家庭,为什么需要另一个家庭的人来认可你……”晓明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爸将近花甲,文化也不高,不知是否能听懂,也不知他是否会生气。
“他女儿考上大学,也没叫你姐姐去吃饭。你姐姐当时在家,你妈当时前天晚上还打电话给你舅妈,恭喜她女儿考上大学。第二天他们吃饭。都没叫你姐,问都不问一声。那天吃饭,阿金妈也去了,都是同村,为什么单单叫她不叫你姐,不就是看不起咱们吗。”
晓明说“:就是看不起,但是不是别人的错。为什么叫阿金家不叫咱们家,扪心自问的应该是咱们。站在别人的角度,为什么要看得起贫穷的人……”他本来还想说更多,但是打住了。
“反正别人都没有叫我,你自己看着办。”他爸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人总是会争一些根本没有一点价值的东西,为什么明明那么贫穷了,还喜欢争这些看起来没有一点分量,甚至可怜可笑的志气。晓明将牙齿咬得紧紧的,心很累。
“假如这样,我回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回来了吧。”晓明心灰意冷地说。
“你外公病了你不回来说得过去吗?”
“好,我回来看一下就是。”
“那你不要叫你大舅舅大舅妈。”
“唉……爸,我回来是看外公的,你不要总是关注这个点好吗?重点是看外公,外公病了啊,你怎么老是跑题。”
“说是这么说,人要有志气。别人不叫咱们,咱们也不要叫他们。”他爸还是强调这个问题。
晓明感觉自己身体已经被掏空,只剩一副躯壳。
“好。”晓明回答,“我下周回来,到了再给你和妈打电话。”
晓明挂断电话,点击继续游戏,在游戏中,他疯狂的carry队友。
20:41,没有她的消息。晓明心想“:要是自己不伤心多好,真不希望她来了。我没什么好,应该全都是烂。什么都没有,样子衰,脾气差(至少沾染了不少老他老爸的脾气),我到底在想什么,我该放下啊,我本来就不该拥有。”
晓明他爸的话和她恬静的样子一直在脑海中交织,一个让他心灰意冷,一个让他内心的希望生来死去。
都是折磨。
“从小到大,这世上的人都比我幸福。不懂事的时候我还能开开心心和伙伴玩。自我懂事以来,我就像阴暗的蛇一样,用信子试探周围的环境。像变色龙一样,用他物伪装自己,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我是天生敏感吗?好像是的,我一直都很敏感。初中离开家后,周末我不愿意回家,因为我的家不止表面上看上去破破烂烂,实质内在也是支离破碎。每次看到同学高高兴兴回家,我就躲起来,怕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因为我不止不能回家,与亲戚关系也处理的不好。爸妈每次过年都会吵架,从腊月吵到正月二十几。工作三年了回家过年,姐姐加班没回来。爸妈当着我的面吵得天翻地覆,甚至还把年事已高的奶奶和外公叫来……啊……怎么回事,爸妈都是快60岁的人了,怎么好像长不大。我工作三年了,怎么还会当着我的面吵……是我太懦弱了吗?是我在家里没地位,劝不了他们吗?为什么,生活如此艰辛,难道不应该先解决温饱吗?干嘛要吵架?”
晓明一边玩游戏,一边在内心独白。
疑惑,焦虑,沉沦……无数的负面情绪形成黑色的漩涡将他湮灭,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再想到工作,行业前景堪忧,薪水少得可怜,更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万丈深渊。
“爸妈还催他赶紧找老婆,真是迷之自信。”
他感到心沉,烦闷无比,甚至走路都需要蜷缩起来。他问自己“:这是不是有些人自杀的原因。”
他也跑到楼顶,朝上往下看,心想“:从这里跳下去,肯定死的很惨。”
但是他内心的求生欲望更加强烈。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内心一直向往活着,哪怕卑微的活着,他也希望活着。
“是关系束缚了我吗?为什么人明明自己是一个家庭,却总是去关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难道不应该更加关注家人对自己的看法,对自己的评价吗?别人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呢?为什么要迁怒别人的家庭,自己过得不好,不是应该自立自强。像小孩一样赌气,又有什么用?”
晓明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亲戚“:凡是有钱的,或者是由没钱变成有钱的,老爸和他们的关系都处理的不太好。都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其实亲戚们真的很好,家里穷的时候,亲戚总是想方设法帮他们。相反自己家从来没有帮过亲戚什么……唉”,晓明又想起自己还是在读初中的时候,老爸就用威胁的口吻告诫他有几家是不能去的!
真是心理的阴影!
已经是0:25,游戏还在持续。
“无限火力不关了吗?我怎么还没有被封号呢?”晓明用这种问题掩饰内心的慌乱。
“假如我以后咸鱼翻身了,我一定把20-30岁这段时期命名为生命中的黑色时期。这段时期真是太残酷了。理想被现实攻城略地,自己独守孤城,无草无粮。期间有机会出逃,自己咬牙坚持。如今后无退路,又无反抗之力。想想以前的决定,真是脑残的决定啊。我怎么就这么脑残呢,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呢。如今这理想破碎的已经认不得原形,现实冰冷的冲击一会幻化成长刃直直插入心脏,一会幻化成重锤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一会又变成万箭穿心……好不容易有个陪自己独守空城的人,无奈又将离开。熟悉的温暖啊,熟悉的感动啊,曾经那么真实,真实到现在自己身体每一处都在呼喊着要她回来……这颗脑袋,真是够冷静,哈哈,一边玩游戏,一边承受着痛楚,一边还要告诉晓明他没资格留下她。”
03:59,游戏结束,晓明本来想继续玩下去。但是还需要上班,于是迟疑地关掉游戏。然后点开控制面板,卸载游戏。
他从来都不喜欢玩游戏,他只想找个适合自己的方式发泄,久而久之变得堕落。
躺在床上,他依然未能入睡。刷了将近40分钟B站,身体累到了极点,才终于睡下。
醒来的时候,胃很难受,皮肤就像被抽干了水分一样。他打开手机,随之而来又是一声绝望的叹息,没有她的信息。时间是06:10。他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他想要淋个澡,下床再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将沐浴液洗发水找齐,走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用头走路一样。
“啊,哈,呼。”晓明一边洗澡,一边发出沉重的气息。洗了将近一半,他才发现自己用洗发液当成了沐浴液。
皮肤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是胃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晓明心知这是熬夜的苦果。关闭蓬头,晓明发现自己没有带浴巾和洗脸巾。
他有一点点洁癖,所以没有将自己的浴巾和头巾留在浴室。因为他一想到别人洗澡时从身上溅起来的水花落在自己浴巾和毛巾上,就会浑身难受。
“啊,呼。”对着窗外,晓明深呼吸。
“该上班了,上班就不会那么痛了……”
身体疲惫的他,每走一步,感觉脚下都会踩出“loser”的调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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