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之后,我一下子垮了。体重由术前的一百三十多斤骤减到不足百斤,弱不禁风的,走一步晃三晃。化疗带来的副作用折磨着我,大把的掉头发,食欲不振,恶心呕吐,头晕目眩。我极想知道自己的病情,却又不敢过问,我怕问题的答案会尖锐地刺破幻想的肥皂泡。我少年丧母,成年丧父,此后十年孤苦伶仃,没享过什么福,本生无可恋,我只是怨恨老天的不公。我整夜地睡不着觉,竭力想知道我前世(虽然我一直不信)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要遭到今生的诸多报应。有时,我也想在未知的余生中卸下包袱,乐观以对。“命运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多好的境界,只是这“吻”太绝情太致命,呲牙咧嘴里发出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是呻吟和哀号。更令我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妻女,大女儿十四周岁,小女儿不到三周岁,妻子又没有工作,还有巨额外债,我若撒手而去,他们将如何度日!
我真不敢想象。
那天,志愿者来看我,带来了救助金和日常用品。了解到我的消沉情绪后,鼓励我振作起来,战胜病魔,尽到为人夫和为人父的责任。末了,给我订了一份《晚报》,让我在家读读书看看报,消愁解闷,别胡思乱想。他们还说,那是一份很不错的报纸。
第二天早饭时,散发着淡淡墨香的晚报就准时送到了我的餐桌上。轻轻翻阅着报纸,一个个鲜活的汉字跃入我的眼帘,熟悉而亲切,像一个个久别重逢的老友。文章短小精美,虽非大家手笔,也是家乡才俊用心之作:风土人物、街语巷话、如烟往事、心灵感悟……,或豪放、或细腻、或幽默、或朴实、或真挚、或清新……,读罢掩卷,唇齿留香,于我心有戚戚焉。
从此,我的心多了一份期待,期待在每个微风习习的清晨,邮递员的摩托车声准时地由远而近传来,期待那一份份报纸启迪我的心智,期待那一篇篇美文抚慰我的心灵。我的世界一片明媚,那使伤口至今还在隐隐作痛的手术,仿佛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噩梦,一点点消失在冉冉升腾的晨曦里。
读得多了,心里时时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急欲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变成铅字,与大家分享。于是,去年中元的时候,触景伤怀,想起了我的父亲,就随手写下了我的第一篇文章《无尽的追思》。几天以后,竟在晚报上发表了。我激动,我兴奋,那心情竟然是患病
以来从未有过的。我知道我找到了一条路,一条自我救赎的路。我要救赎我的灵魂,让它不会跟随我残疾的肉体一起沉沦。此后,我又有几篇小短文在晚报上发表,这更坚定了我讲我自己故事的信心。是的,噩梦已渐去渐远,美好的文学之梦挥着手向我姗姗走来……
“命运吻我以痛,我会报之以歌”,用我的笔,我的心,我的灵魂,整个的灵魂!——是的,整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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