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裂痕》
作者:舟千余
温润如月光的釉面上,龟甲般纵横交错出灰紫色的纹路——哥窑原因烧制温度不够而造成的偶然开片裂缝,却成了宋人心头上的朱砂痣。在不完美的缝隙中灌注入美的欣赏,那釉自难以逾越的阴暗空间便成了最富情味的所在。
东方美学从不曾可以追求完满的技艺。毫无手作的瑕疵,便是“工巧”,而一入“工”的完美无缺,便少了偶然创造的惊喜与贴近自然的本真淳味。谷崎润一郎曾礼赞阴翳:“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翳的波纹和阴暗之中。”
追求残缺的美并不意味着丧失对纯粹光芒与希望的渴盼,而是以包容的态度接受“人生在世不称意”,而仍抱“明朝散发弄扁舟”的兴致。这是一种亮黄色的人生态度,只属于拥有积极热情的高体温之人。欧阳修在听秋声悚然,“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时,亦恰逢人生之秋,在长期政治斗争中步入晚年,然其仍与民同乐,纵“花颜白发,颓然乎其间”,亦可赏山林之美,“奈何恨乎秋声”,不怨人世,自处乾坤。
在人生的裂缝中发现美的可能,是欣赏漫漫长路的必要修业。境遇不能常顺遂,亦不可枉作“玉碎”之思。身世浮沉如竹林七贤,歌吟于荒莽之中,虽云黯淡,却能沉潜于黑暗之中,发现自我之美,于乱世中饮得自爱的一瓢弱水。倘稍有裂缝不称心意便做打碎之想,又何来艺术的灵感创造?
莱昂纳多.科恩曾言“万物自有裂缝”,我们不可避免地经历消逝与哀伤,而正视偶发缺陷的勇气,甚至直面死亡与凋零的坦然,正可以抵挡时间的不可抗力。季春樱花的飘落,季秋菊花的残败,一切都可入画入影,成为日本电影物哀的典型意象。
当然,不可否认,有一些不可修复不可改造的裂痕,会化为伴随我们的永恒疮疤。在战争中被炮火轰击的青年带给黄宾鸿对世事疏远的淡然,由留白居多到浓墨渲染,这不可被忽视的伤痛亦成为个人情绪在绘画中抒发的特色,纵无法强将其与“追求”并提,却实在无意中造就了美。
当你用手抚摸哥窑瓷器,会惊讶地发现,那些裂痕处并不凹凸不平,而是通过二次烧制的敷釉与胎体合同成一个圆匀的整体,这大概是我们与裂痕的最好相处方式:
包容内化,平中见奇。
关于舟千余的三言两语
舟千余是朋友红的女儿。聪明、美丽、大方、温柔……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好感。因为她是北大才女。
有她加入我的小树林,顿感此公众号的水平蹭蹭蹭地往上跃了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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