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切如常,点完名后各自上班。不寻常的是史总没有起床,但又觉得很正常,所有人对此都不以为意。
史总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见过他醉倒样子的人在明白不过,不到午饭时间铁定是起不来床。从昨晚将他送回房间后,没有人想过他夜晚会不会出现不适,更没有想过他喝了太多酒会导致的严重后果。将他一个人放在房间后,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唯独他没有早起点名,我们全部照常上班,没有一个人想起去他的房间查看他的状况,从始至终都没有。
意外还是在我们不以为意的情况下来了,史总饮酒过量于黎明前夕猝死在房间里面,没有一人预料到。
那天我早早去了工地,处理完工地的事情没有多待,直接返回项目部。准备开始新的施工任务,需要提前熟悉一下图纸,编写施工技术交底,便于施工的进行。时间来到11点,项目部留下的人员不多,或是在工地,或是去了监理站,总之很安静。我正认真的看着图纸,办公室里面还有正副部长,安质部的两个兄弟。管办公室的老李突然掀开门帘,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他说话的声调都变了,神色慌张,完全不复平时的诙谐幽默:“快快,史渊硬在床上了。”
不等我们回答,急忙去了隔离领导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挨个向他们反应情况。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被老李的举动弄得有点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将信将疑的走出门,总工正站在院子里面,脸上布满阴云,本就不白的脸更是黑的深沉。催促着我们上楼去:“快上楼,多去点人,看看史总的情况”。
部长率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楼上奔去,后面紧跟着安质部的兄弟。见这么多人上去,寻思人手应该足够,便不想再去凑什么热闹,准备返回办公室继续干活,我压根就不相信史总会喝酒猝死。总工见有人站在原地没动,又招呼了一声,要剩下的人都上去帮忙。也只是稍稍晚了几步而已,来到3楼以后,发现史总房间的门大开着,先上来的人此时俱站门外,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害怕的神情,不愿意进去,也不敢向门内张望。
没有顾及这些人的异常,径直走进房间,里面的情况属实将我吓了一跳。里面的人熟悉又陌生,身上的衣服是昨晚喝酒时穿着并未脱下,脸庞不复之前的模样。看到史总的第一眼,就知道人已经没救,一番探寻更是肯定心中的猜想。
史总咽气的时候,应该是趴着的。整个脸已经被压平,鼻子眼睛嘴巴都挤在一起,变形严重,面上苍白中泛青,嘴唇乌紫,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天天跟他见面,朝夕相处待了半年多,都无法辨认出原来的五官。拿着他之前的照片,跟他现在样子对比,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嘛!我相信即使他的家人来到跟前,如果我们不说,都认不出来。上前触摸了一下他的脚脖子,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已经泛起紫红色斑点,虽然没见过尸斑,也知道这不是活人身上该出现的东西。史总一直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右手半握成拳放在胸口,左手放在腹部;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弯曲。此时他被翻过来,仰面朝上躺在床上,也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我曾试图将他弯的曲腿扳直,发现根本不可能做到,他的身体已僵硬失去活性。
种种迹象都说明,史总已经死亡,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正副部长犹自不相信的尽全力的抢救,或者不敢相信,做着自己的一切的努力,希望可以发现一丁点活着的气息。伸出手拍史总的后背,摸他的胸口,探他的鼻息,为他擦拭从嘴里面滋滋冒出的血泡。做的越多,心里的害怕就越多,也更加确定史总的死亡。
经过一番折腾,史总一点反应也没有。见过的人都明白史总已经死了,即使嘴上坚持还有救,心里早已认定了事实。死与活,都不可能把人这样放着,必须送到医院去。领导接受了这个结果,事以至此为避免将事态再扩大,不可能再让救护车开着鸣笛来项目部将人接走。为今之计,只有自己人开车将人送去医院,首要问题就是将史总从房间里面抬下来。事急从权,也顾不得史总的面子,用床单将他草草一包。我抬着他的一条腿,另有3个人抓住他的手脚,还有一人托住他的头,就这么慢慢的,一点点的将史总从3楼抬下来。整个过程中,史总的姿势都没有变过。起初准备把他放在皮卡的后座上,可脚伸在外面,怎么也无法弯曲。只能换另一辆七座的车,将座位全部放倒,总算将史总放置好。
从发现到送医的整个工程中,不管是在楼上还是在院子里面,领导们都没有上前看过一眼,只是远远的观望,掩藏不住的焦急和担忧,却怎么也看不见悲伤同情。时不时责骂我们一声,一个个的手脚太慢,耽误事情。就这样史总裹着一条床单,被一辆破车送到了医院。结果不出意外,人已死亡多时,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凌晨5点,送到医院的时候都12点多了,医生看了一眼直接说:“人都已经死了,还送来干嘛!身上都起尸斑了。”
死亡原因-------猝死。
至于项目部和公司如何安抚史总的家属,商谈赔偿问题,那都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事情最后还是和平的解决了,家属来到项目部收拾史总的遗物,静悄悄的没有哭闹。史总的事情成为我们的阴影,好长一段时间都挥之不去。那天中午没有吃饭,看到食物整个人直反胃。午休的时候一闭眼,眼前浮现的就是史总那张变形看着可怖的脸。
记得上个项目,听到相邻标段的一个小伙喝酒给喝死了,小伙子很年轻,才二十五六岁。我只是很惋惜,说一句酒要少喝,并没有多大感觉。转过身就可以平静无波,将它当做一个新闻讲给别人听。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完全就无法淡定了。酒是一起喝,人是自己亲手抬的,死状是亲眼看见的,冲击不是一点点,他就像一个梦魇陪了我很长时间。还好我只是喝酒,并没有劝,心下略安。我不知道,那些劝酒人、起哄者,心里面该作何感想,是否灵魂会受到煎熬?这个就不得而知,我们所有人都避免谈论这件事情,谈论史总,拒绝任何想要得知内情的人。无他,实在不想回忆起,都在竭力忘记。
人生无常,充满了意外,昨天还跟你有说有笑,一个桌子上面喝酒;今天就阴阳相隔,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人还是不要太过放纵自己,要学会拒绝,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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