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南风起

作者: 刘秀玲 | 来源:发表于2016-05-26 16:22 被阅读580次
    风吹麦浪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果然,五月一到,南风渐起,不知疲倦的布谷便没日没夜的横掠在田垄间。嘶哑的喉咙,喊至无边的麦田一茬茬轰然倒地才归去在天际。

    麦地由绿变黄之前的日子是爸爸最忙的时候,忙着给麦子浇水。

    不管头天晚上睡多晚,凌晨四点时,我和姐姐准会被爸爸从被窝里吼出来。“夜里不睡,白天不起!赶紧的,一人背一截水管。我先走一步,省得被别人占了先。”瞅这几嗓子喊的,小时候的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一个问题:爸爸为什么什么时候都这么精神,好像有永远使不完的劲儿似的?每次都是这样,心里即使有一万个不想起,还是默默的穿上衣服,背上几十斤重的管子,向着一里开外的麦地走去。

    那时不比现在,各家地头都有水井的出水口。我家的地离队里的水井太远,每次浇地都要接上二百多米的塑料管才能通到自家地头。浇完后还得一截一截把水管里的水控出来,再把管子收起来背回家。所以,浇地在我家算是个大工程。索性每次都把所有的庄稼浇一遍,该浇的多浇会儿,不该浇的也得阴湿阴湿才不觉得亏。这样一来,一忙就是一整天。

    没见过凌晨四点麦地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哈哈哈哈

    每次天蒙蒙亮时,爸爸就开始准备了:三大卷水管、三把铁锹、三个筐。“利索的啊,去晚了你想浇也浇不上。让别人抢了先,又得等到明天。”“等明天才好呢,今天反正省劲儿了。”我小声的嘟囔着。“早晚也是这点活,你愿意等,庄稼可等不了!”吃了一记白眼的我只好默不作声,背起水管小碎步在爸爸身后亦步亦趋。

    赶到井边时已是气喘吁吁,一鼓作气倒开水管,接好头,抬闸。然后扛起铁锹在麦畦间转悠,注意巡看哪儿开了口子跑了水。这是繁重一天中最为清闲的时刻。我身扛铁锹,心却早已跑到地上那只黑色喇叭虫身上了。爸爸也站到抽穗的麦畦旁边,点上一支烟,闭着眼,烟圈儿缓慢上升。我以为爸爸会说:“闲时一颗烟,赛过活神仙。”只见他一脸陶醉:“你听见麦子大口大口的喝水了吗?快要上浆了,你看把他们给美的。”

    印象中好几次浇完地都累到不行。从天擦亮到已上灯,来回巡看陇口和改畦,其它作物也要撒化肥,几乎不停歇。什么也不管了,四肢摊开,平躺在地头,两眼直盯着虚空,只想先睡它个昏天暗地。想归想,歇过神来还得摸黑把管子卷好,背回家,洗菜、做饭,昏沉睡去。

    好在这样累的日子不是天天有。布谷鸟来了又去,麦粒们也安然地躺在了我家屋顶上晒太阳。

    图片来自,额,请看图片。

    趟麦子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我的肩上。“麦子要暴晒,水分才能迅速蒸发,赶在暴雨时节前颗粒归仓最重要。而且,这样的麦子磨出面来也香,闻见香味没?”“得,您甭说了,我懂,我去还不成吗?”

    趟麦子须得光着脚来。双脚在麦堆间游走,麦粒逆着脚面在身后分开、成陇,来回趟几遍,堆堆麦粒便成波浪状了。蒸发面积的增大加快了水分的蒸发。你说咱老祖宗多聪明,什么招都替咱想好了。

    趟麦子须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且翻它几遍。“硌脚的麦粒裹挟着烤人的日头给农人以幸福感。”这是不趟麦子好多年后的我挤出来的艰涩句子。在儿时的我看来根本毫无幸福感可言。麦粒商量好似的往你脚心脚趾间钻,每趟一遍都得赶紧一屁股坐在房顶上清理趾缝间的“战利品”。不清不行,因为硌脚。清完不立马起来不行,因为房顶被晒得烫屁股。下得房来还得马上冲凉:不光是热得汗流浃背,还有双脚双腿的尘土不知道能顶多少个PM二百五,偶有没被收割机粉碎的麦芒刺在脚面,自当是挠痒痒了。

    我来俩就中

    热和脏总是有的,好在接下来有西瓜吃,有汽水喝。“换西瓜的来了,有换西瓜的出来换来!”这声吆喝,使所有孩子不约而同“咕咚”咽下口水后跑向爷爷奶奶。啥也不需要说,哀求的小眼神儿足以抵过万语千言。爷爷奶奶们便背上半袋麦子向街心走去。去时西瓜车已被围个水泄不通。拇指、食指环成小圈挨个儿给西瓜们弹“脑瓜嘣”,好似这般做法就能把世上最沙最甜的瓜都给搬回家去一样。一番挑选和眼神交流后,各家“代表”们便抱上选中的西瓜回家大快朵颐去了。

    那时各家各户没有冰箱。着急吃的话,整个泡水池子里,边冲洗边降温。几刀切开,拣一块,往堂屋门口一蹲,啃他个酣畅淋漓,西瓜籽满地,只剩西瓜皮!家里有菜窖没来得及回填的算是有福了。新换的瓜装编织袋,用井绳往下一送,齐活!啥前吃啥时候往上吊。刀刃刚到,瓜皮便“啪”地裂开一条缝,甭提多脆、多凉、多败火了!爱吃瓜又没菜窖的人家可咋整呢?有的是办法,不信你夏天到邻居家去玩儿的时候把床围子给撩起来。嚯,好家伙,满床底下骨碌着的全是这个!

    说实话,没有小时候的好喝了。

    麦收时节最流行的饮料要属北冰洋了。盈手可握的性感玻璃瓶插根吸管优雅的嘬?那是瞎怀旧的冷饮吧现下的喝法。当时都是对瓶吹:瓶盖子往上一扔又反手接住,一抬手,一仰脖,一瓶就干了。碳酸顶得你直打嗝才叫一个爽呢!

    冰中王和已退出市场的国人啤酒绝对是绝配。广告词不是说的好嘛:冰中王,冰中王,酷暑盛夏我最强。盛夏正午,烈日炎炎,左手啤酒右手冰中王从小卖部小跑着回家。到家后瓶颈上挂着的水珠像是啤酒往外渗,于是乎一刻也不敢怠慢。大碗奉上,倒上啤酒,泡上冰块,家人团坐,轮流端起又放下。真叫一个神清气爽透心凉啊!

    如今,南风四起,布谷鸟又来。“嘎嘎嘎咕,你爹背锄,你娘做饭,你嫂子滚蛋”的歌谣现在的孩子们该是不会有人唱了吧?冰箱倒是都有了,弓腿站在井边吊西瓜的劲头没人再有。如果时光能倒流,爸爸,夏天的正午你再让我去房顶上趟麦子,我肯定不嫌热也不说硌脚。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五月南风起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zlxd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