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嘛,咱们那好着呢。”
桂奶奶又在煲电话粥了,听着应该是和她那位老家的侄女,晓晨的大表姑。桂奶奶操着花姑口音,尾音上扬,一聊又是一个多小时。
才放下电话,晓晨就主动过去,把耳朵给了桂奶奶。桂奶奶呵呵笑着,开始絮叨:“前些日子,看《山海情》,才发现咱们家那儿,不是个穷地方,富裕着呢。你大表姑还说,扶贫怎么没有扶到我们这里呢?看了真正贫穷的地方儿,再也不说啦。”
……
桂奶奶无意中的话,却把晓晨带回来了那个连名字都美丽的地方,花姑镇花姑村,那是晓晨的家乡。
花姑村的山,花姑村的水,花姑村的田野,每一处都烙下晓晨年少的印记。
“我曾肆意地享受过,却在离开后从没认真回味起。”晓晨久久地闭上了双眼......
1、花姑村的山
花古镇有三座山,其中两座山就在花姑镇的花姑村后相连着。一座叫大王山,据说因曾经有古人在那里占山为王而得名;另一座山叫平顶山,山顶是平的。
两座山把花姑村和花姑村以北的世界隔开。晓晨记得,当她第一次跟着姐姐爬到山顶看到花姑村以北依旧是一望无际的世界那种惊叹。她曾把自己看到的讲给最好的伙伴顶针,从没爬到过山顶的顶针别提多羡慕:“我妈不让我爬那么高,我知道村以外还有世界,可是我看不见,也想象不出来。”
大王山连着平顶山,却不属于花姑村,平顶山在花姑村的正后面的部分归属花姑村。平顶山不高,晓晨儿时快到山顶那一段还没有真正开辟出来的山路,很陡峭,怪石林立。若不小心,脚底下的砂石可能把人给带下去,头顶上还会有山石滑下来。
那次,晓晨跟着姐姐爬了两个小时,才到山顶。山顶超人意料的一马平川,而且全是结实的硬土,非常干净。山顶的风携带着空气,夹着草木香,一种只属于山的气息就这么把山顶的人环绕起来。
平顶山顶偶尔有几处生长着苜蓿和甜草,晓晨和姐姐曾几次爬上去寻挖,从一个山顶到另一个山顶。听桂奶奶说,自晓晨离开家乡以后,平顶山的山顶已经被政府批准开发,承包的村民在山顶栽上了果树。春来时满山春色,夏至时果园秀美,秋季人们采摘满树的甜李子和大红枣卖到市里,收入比外出打工要好得多。
晓晨把年少时的歌声、笑声和悠远离奇的梦都留在了平顶山上。现在回想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脚步曾经寻遍过美丽的平顶山。
平顶山没有砂石的一侧,在 半山腰的一段,西边长满了山杏树。每到春天来临满山杏花,粉色无边,吸引小伙伴儿们偷偷地去拍一些照片。那时还没有手机出现,一个村里也没有几家有相机的。顶针偷了她在镇上上班的父亲的相机,大家结伴去山杏地拍照。回到家里,胆颤心惊地等着被顶针的爸爸训斥,等来的是每人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少男少女天真无邪地笑纯美无暇。
阳历五月时节,山杏青青绿绿的,几乎每个周末小姑娘们都去采摘山杏。在山上吃得足足的,连牙齿都立不起来了,才肯各自装满一兜兜的给爸爸妈妈们带回家。
东边的山上,是满坡的青松,春夏秋冬四季常绿。刚要入冬时,晓晨会跟着妈妈早早地采摘下松塔,晒干,存放到厢房。正月十五,再拿出来“撒灯”。夜幕降临时,月亮高高挂在夜空。晓晨和姐姐跟着妈妈把松塔放在开着院灯的水井旁,每一个松塔上撒一点点汽油,点上火,摆满了院子里的每一堵墙。妈妈说,这是为已逝的先人照路,送他们回阴界。在晓晨看来,那只是一个仪式,像梦境一样美丽的仪式。
平顶山上除了山杏和青松,还长了很多山枣树,结满了山枣,又酸又甜。每次晓晨和顶针,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酸枣树上的针儿,摘一下一颗颗红红的酸枣,吃够了,再带到市里去卖掉。酸枣也是一味中药,一小杯就可以卖上十元钱。这些钱,曾是晓晨年少时买书和文具的零用。
2、花姑村的水
花姑镇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叫英雄河,英雄河水流经花姑村最南边的树林旁。
河水清的时候,很清很清,能看得见里面的各种鱼儿在嬉戏,游动。小伙伴儿们在春季没结束夏季还不到时成群结队地到河边捉鱼,那时太小,捉不到大鱼,到手的只有泥鳅。
河水迅猛时,却如天公动了怒,水位升得很高,波涛滚滚,泛着白沫,令人生寒。却依然诱惑着当地的人忍不住踏进去,有好奇,有不甘心也有走捷径的心思。
冬季来临,若不是到市里做买卖或购买重要物件,人们很少过河。结了冰的河面,那时却是小伙伴们最离不开的地方。冰锥,冰车,各种滑冰工具被喜爱它的小伙伴们花式炫耀着,冰面上人影穿梭,笑声不断。
春季和秋季,妈妈们总是要过了河,去河的南岸劳动。在河的南岸,有一片属于花姑村的黄豆地。六七月花开时节,紫蓝色的小碎花儿遍布,黄豆俏生生地装扮了英雄河南岸。
河水浑浊时,多是上游有洪涝,水漫到了两岸的田野中,树林里,树林就变成了湿地。最严重时,把连接两岸的小桥冲塌。
虽然河水几乎每年都会淹死人,人们还是愿意趟水过河。因为连接两岸的大桥距离花姑村有六七公里还多,趟水过河却不到两百米。
在晓晨离开家乡以后,据说没多久英雄河就已经干涸。现在,家乡每一处的田野里都安装上了机井。没有了河水,农人还是有自己的办法采到更清澈的水。
3、美丽的田野
花姑村最让人心醉的是那一片一片美丽的田野。
村里没有一处荒地,桂奶奶时不时就自豪地对晓晨说起。是因为有一位很有思想的老支书和到花姑镇考察的地质队科技人员成了朋友,科技人员免费为花姑村做了土质测试。果敢的老支书就做起了改革,把原本只是栽种谷子、小麦和玉米、大豆的花姑镇在适合的地方,栽种上了高产的稻谷和好吃的荞麦。
桂奶奶说:“那时呀,地质队的小伙儿们,就分散地住在一些方便的百姓家,我们家就住了三个地质队的小伙儿。其中一人还给老支书介绍了一个懂农业技术的同学来实地指导。自从种上了稻谷,村里就过上了好日子。”
“后来的你们,上学总是能及时交上学费,就是因为你妈妈承包了稻田,又在稻田里养鱼。一亩稻田产1000多斤大米,种上三四亩地,一年的花用就解决了。你们那时吃的鱼,都是从自家稻田里摸的。”
其实,不用桂奶奶说,晓晨也记得。她记得自己曾在插秧季节帮助妈妈插秧,也记得自己曾在稻田里摸鱼,还记得在暑假时,代替妈妈去田里浇水灌溉。
走过稻田,穿过一道沟,是一片一片的玉米地。春天打苗,夏季抽穗,秋天吐苞。
和玉米地隔了一条街的是村里各家的菜园子,韭菜、茄子、蒜薹、芹菜……,各种蔬菜应有尽有。
碧绿的原野啊,各种美丽的农作物,相互映衬,彼此增色,有一望无际。每每走在田坝上,晓晨的快乐都会从心里往外飞。
美丽的花姑镇,美丽的花姑村,美丽的原野和山水,有多少年少的梦,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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