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

2023年12月8日  星期五  晴  6-24°C

单位新分来个年轻人，三十三岁了还没有结婚。我记得自己三十三岁的时候，仿佛已经经历了全世界的喜怒哀乐，但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无邪的笑容，说起话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感觉就是个孩子。

他叫玉川，我叫他川儿，带着儿话韵。川儿川儿，叫起来很顺嘴很熟悉，仿佛这个名字我已经叫了很久很久。川儿川儿，那么自然，那么亲切，那么牵挂，那么想念......存放在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渐渐被唤醒，在脑海里越来清越清晰的显现出来。

川儿......对，就是川儿，我三十三岁那年认识的一个小男兵，高高瘦瘦的，眼睛很大，脸上长着一些雀斑，见人就笑，动不动就脸红，着急时会说不出话来。

那年，我刚到宣传科工作不久，主要负责文体活动。当时，第一旅准备举办四十周年大庆，要提前准备编排一台庆祝晚会。这项任务落到了我的头上。政治部下发通知，让各基层连队选送节目，成立了演出队，还分了创作组、曲艺组、舞蹈队、电声乐队等。川儿从小学习架子鼓，从基层连队被选到电声乐队成为主力。说是乐队，其实只有几件家伙什，除了川儿的架子鼓，还有一个贝斯，一个电吉他，一个键盘和一名主唱。

五个人中，贝斯手是唯一的干部，少尉军衔。电吉他是三级士官，歌手和键盘是二级士官，只有川儿是新兵。

这个临时拉起来的队伍天天在礼堂排练，他们磨合了许久也没选好曲子，不和谐的原因是贝斯手节奏感有点差。川儿虽然是新兵，但少尉排长频频出错让他很不爽，着起急来，会红着脸伸着长脖子和排长较劲。排长哪会把一个新兵蛋子放在眼里，根本不屑一顾，我行我素。后来，四个战士都忍无可忍，群起攻之，把排长说的无言以对，只好一遍一遍的苦练。

他们表演最好的一首歌是粤语《真的爱你》，很燃，旅庆结束后，作为保留节目，代表第一旅到基地参加阵地百灵比赛拿了奖。

川儿鼓打的好，菜做的也好。我清楚的记得，他家是四川都江堰的，父母开饭店。一个周末，乐队的五个人要求去我家吃一顿，他们不用我做饭买菜，只需要提供场地就行。除了少尉排长，他们每个人都会做菜，都有绝活。川做的拿手菜是酸菜鱼，很好吃，我至今还记得那道鱼的做法。那天，他们都还喝了些酒，一个个脸红彤彤的，像冬日暖阳。

那天，下雪了，川儿看着雪突然说要给我家腌泡菜。几个人兴高采烈的把我家的大小洗菜盆拿到室外，放在空旷处接雪。饭吃完的时候，每个盆里都接了些雪。川把雪收集在一起，放在炉子上融化，放调料烧开熬煮，晾凉备用。他后来又去买了陶罐，把晾凉的雪水倒进陶罐，切了些胡萝卜、包菜之类的放进去，盖盖子密封罐口，第一次泡七天后可以吃，雪水泡的次数多了，再泡菜，隔日就可以吃。泡菜的口感非常好。

成立演出队的时候，女儿还不到一岁， 我每天去礼堂组织演出队排练都会带着她。那时，女儿骑在一辆四轮玩具车上，两脚着地蹬着地往前走。我嫌她走的慢，把背包绳绑在方向盘上拉着她往前走。到了礼堂，女儿基本就不用我管，演出队的很多战士都喜欢逗她玩。

女儿天天看大家排练，耳闻目染，大部分节目她都学会了，有些歌曲，她连前奏和间奏都能唱出来。女儿记得每一个表演的手势，演员的站位，她甚至能代替不在的演员走位。川儿他们排练的《精忠报国》《金瓶寺的小山》等歌曲她更是耳熟能详张口就来。

有一次，排练休息间隙，不知道谁把女儿的玩具车放到了舞台上。女儿晃悠悠的上台去骑上自己的车子。川儿看见了，跑过去逗了一会儿女儿，接着就拽着背包绳跑起来，拉着女儿在舞台上快速的转圈，把女儿高兴的哈哈大笑。后来，女儿被别的战士抱走了，川儿骑坐在女儿的小车子上玩。歌手看见了，跑过去拉着背包绳跑，要把川儿甩下来。后来这个举动演变成大家轮流坐车子拉车子，看谁跑得快，看谁坐得稳，舞台上沸腾起来。

川儿只当了两年兵就复退了，他刚回去的时还有消息，再后来就没信儿了。那时，通迅还不发达，我们都没有手机，军线电话和外线还无法互通，沟通只能靠写信。

不知道川儿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我想念川儿，惦念演出队的那些干部战士，一如怀念那激情燃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