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白花菜

致我们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母亲节。

故乡的白花菜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美味，更代表着亲情和关怀，它是故乡独有的，过去的岁月它养育了我，现在仍然滋润着我的味蕾，在未来的时间里也依旧会让我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这种开着白花的蔬菜长得很普通，没有其它花儿那么让人一见倾心，炒出来的菜朴实得过分，也很容易种植，爸爸经常种在房前屋后的菜园里，它就这么静静地长着，发出嫩绿的芽，慢慢开出白色的花，不喧闹也不卑微，听大人说，这种菜只才我们村方圆二十里左右才种得好，外地种就会开红花，味道也不正宗。

在我上学前妈妈会提前腌制好一大瓶，让我和二姐带到四十里外的镇上初中，节省着可以吃上一个星期，直到周末回家。后来条件稍好点，再加上肉炒，便是极好的美味。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我和二姐上学便只能共骑，还要带上米和菜。那时的我12岁，她14岁。我坐在后座，看到瘦弱的二姐费力地蹬着踏板，密集的汗水在头发里流淌，为了省力，我经常下来跟着自行车跑，风里去，雨里来，下雪天滑倒，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仍然爬起来往前走。后来我力气大了些，便试着开始骑车带二姐。有人问：这么苦，何必要坚持？我们只有一个朴素的信念，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走出农村，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白花菜的清香和它朴素而不卑微的身影伴随着我们从镇上的初中到县城的高中，慢慢融进了我们的肠道里，融进了我们的血液里，在我们后来的道路中，影响着我们面对生活面对困难的态度。

农村的孩子求学的过程是艰辛的，清贫而执著，我们没有抱怨，因为我们知道父母也和和们一样受着一样的苦，周末回家看到桌子上只有一碗腌制的白花菜，看到提前辍学在家帮忙的大姐，我们心里什么都懂。靠着种地的微薄收入供不起我们姐弟俩上学，靠借新债还旧债维持着我们的学习，他们很沉默，却坚拒了人们再退学一人的劝说。

最心疼和担心妈妈的是外婆，记忆中的外婆满头白发，总是慈爱地带着笑意看着我，几个孙子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我，每次去都是做好吃的招待我，她做的白花菜金黄金黄的，配上肉，加上一点辣椒炒在一起，让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她从来不会对我说要好好学习，只是把我喂得饱饱的就心满意足。唯一担心就是她的大女儿我妈妈，她病重弥留之际抓着我妈妈的手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这俩孩子读书借了这么多债，将来可怎么还？2万块要卖一座山高的粮食才还得了吧？大女呀你该怎么办啊？……”外婆带着遗憾和担心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和二姐没有被通知，因为外婆说不要影响我们在省城的学习。当春节回家听到噩耗的我们，哭倒在了她的坟前。

外婆走了的第二年，我和二姐相继毕业，还清了所欠的外债，翻新了家里墙壁开裂的土砖房。妈妈一直念叨，你外婆如果晚一些走，会看到我们家境好转，她就不会那么担心我了。往往这时我都会背过身去，因为我怕我的泪会掉下来。

妈妈在外婆家排行老大，照顾弟弟妹妹是她的分内之事，养成了她坚强的性格，不识字的她和父亲一起最坚定的信念就是：只要你们想念书，我们砸锅卖铁都会供你们。她不会告诉我们她脸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湿透衣服又风干的辛苦，也不会告诉我借钱受到的白眼和挖苦。记忆中一个初冬的冷雨天，天空中飘着冰冷的小雨，冷风刺骨，我和二姐觉得这天气对返校的行程不利，于是匆匆忙忙地和我上路了。走了二里多路，依稀听到风中叫喊二姐的呼声，回头看，一个人影向我们飞奔过来，慢慢地近了，是妈妈，她没有打伞，头发在风里飞舞，脚光着踩在泥水里，焦急地对我们喊：“你们走得太急，忘了带上你们的菜！”我们望着她飞舞的头发鼻子有些发酸。“如果不带菜，你们这个星期吃什么？我太着急了，没来得及穿雨鞋，也没来得及找伞。”多年后母亲寒风中飞舞的头发和光着冻得发紫的脚一直闪现在我眼前，激励着我们前进。

白花菜其实不只是腌菜，它富含对人体有益的17种微量元素，有氨基酸及人体必须的钙、铁等元素。其中每100克白花菜中含有氨基酸19.5毫克、钙202毫克、铁4.18毫克，明显高于其他阔叶蔬菜。这种菜具有独特的风味，是闻名遐迩的地方特产。其茎叶腌制后可食用，可炒肉、蛋炒或单炒。其味清香鲜美，能提神生津、开胃建脾、增进食欲，其综合营养成分可与豆类相比美。每次有白花菜我都可以多吃一碗饭还意犹未尽。最重要的是它只在我们村附近才味道最好，最正宗，应该是和水土有关。

而且据说白花菜唐宋时即为贡品。康熙地方志记载：“白花菜：夏月开小白菜，可为韭，香味绝胜，有红梗白梗二种，红梗尤美，他处皆不及，亦土性异也”。《本草纲目》载：菜气膻臭，惟宜盐菹食之。经腌制具有特殊香味。

现在生活好了，我的二个小宝贝也不用再吃这样的苦了。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城市落地生根，年迈的父母也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二姐留在了武汉，大姐在老家农村生活。每当春节回家，大姐都会送我们许多白花菜，送我们南归时，大姐都依依不舍，红了眼，看着大姐头上不少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我才突然明白，即使50岁她在父母面前依然是小孩子，那份浓浓的不舍之情，融入了一瓶瓶白花菜里了。那里面有外婆的味道，有我们旧时艰苦岁月相濡以沫的味道，更有着一份美好未来的味道。这种味道溢满亲情，历久弥香，连着过去，通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