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遇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感觉很酷；

因为一个人，离开一座城，感觉很糟。

时间很奇妙，带来杂陈的遇见，平淡、激动、落寞、遗憾；

时间很残酷，带来林总的遇见，分开、离别、团聚、相守。

有些人，遇见了，相识了，相恋了，然后执手一生；

而有些人，遇见了，相识了，相恋了，却又离开了。

谁遇见了谁，谁又离开了谁……不断重复上演，让人无可奈何，空留回忆。

茫茫人海，平凡的人生中，最美的记忆，是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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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一年前的高考动员大会上，隐约觉得看清了他的样子。但之后一年多短信的日子里，他的样子早已模糊到有些凌乱。那时我高二，他那时研一。

首都国际机场

2007年1月的北京，雪花簌簌。

首都机场的航班，不断地起飞、降落，人流来往、进出，当然还有广播里不断重复的延误通知。为了给他留下不算太差的印象，来见他之前，特意买了一身新行头。在机场的洗手间，又从头到脚收拾了下，生怕变丑，尽管从起飞到降落仅仅才一小时四十分。

登机前他发了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附加一句“我今天穿这样。”

“知道了。怎么这么素？”

“因为我是老人家。可以么？下了飞机，跟着人流走，可别走丢了。我可不负责找。”

“应该不会。你这什么待客之道……”

“如果故意忽视我、装看不见我，我就直接打车回宿舍！！！”

“那你接机的时候，尽量站第一排，看见我就挥手。”

“看心情。”

“……”

“^^”

那年，我大一，他博一。

一件黄色的登山棉服，搭配深灰色的休闲裤，一双墨绿的户外鞋，在接机人群中显得有些另类，却好认，感觉他比去年又高了。看到我，从第一排末尾一直挤到最前面，而我，忐忑了一路，此时却没了激动，有些傻傻地在胸前挥着手，他也故作镇定地双手插兜，“这航班挺准时。”我瞟了他一眼，“嗯。”然后就直直地抬头盯着他。

“你这什么表情？好像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要不我回去？”

“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

在每天无数次上演团聚、分离，人流如织，嘈杂喧闹的机场大厅，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瞬间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的，世界都是静止的。这次见他，其实我心里还是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而他自带的那种让人生不得半点骄躁的气场，让我顺从得像只等主人安抚的小猫小狗。

谁想到，他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一把拽过我，搂在怀里，低下头在耳边说，“我是装的不开心，好累……”我这时才确定，我的头只到他肩膀位置。

在严寒的北京，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人的温度这样暖，让人可以肆无忌惮地窝在怀里取暖。

“暖够了么？暖够了，我们就回了，旁边一直有人看着呢。”

“……”

他背着我的包，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拉着我就往的士站走。奇怪，他的手，也这样暖。

一月的北京，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依旧凛冽；晚上10点的机场的士站，排队的人们仍然有几十米长。他在我后面，护着我往前走，生怕被别人推搡挤到，时不时用手帮我捂着耳朵，“冷不冷？”

“师傅，去清华大学紫荆公寓。”

20分钟后，坐在的士后排，我一面往左边的窗外看，一面问着大概多久到。

他往我这边挪了挪，左手拉着我右手，“你要是累了，就靠着我睡会，大概要40分钟左右，没那么快。”车厢内灰暗，只有窗外不断略过的霓虹映进来，透过后视镜，看到司机朝后座看了一眼，“嗯。”顺势把头靠在他左肩，他拉着手，往衣兜里放。

广播里放着田震的《北京之雪》，“当雪花蒙朦胧了北京城/有些泪温暖了我的灵魂/我该更勇敢牵一个身/乘着月光进家门/当思念覆盖了北京城/快快步迎接另一个春/多少知心话象一盏灯/留给惦着我的人/思念的最初象一首歌/在记忆里缤纷……”

司机沉默地开着车，窗外依旧雪花纷纷，不知过了多久，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五道口▪清华大学紫荆公寓

“喂，到了，下车了。”他耸耸肩，伸手掐了一下我的脸。

“哦。”睡眼惺忪地下了车，“紫荆公寓”，面前这栋楼上面刻着四个铜牌字。

他拉住我，“一会进楼，别四处回头，跟着我一直走，记住了没？”

“我又不是小孩子，进女生宿舍送东西的时候也这样，被拦住就说是学生会查寝的。放心，我懂。”

“你居然去过女生宿舍？！”他眼睛睁得好大，显然除了惊讶，还有点别的味道。他还想继续说，“走啦，两个男的这么晚在宿舍门口叽叽喳喳，不奇怪吗，嗯？”我指了指，嵌在门口的监控摄像头。

“等会再收拾你，走。”

门卫大爷，精神矍铄，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一脸悠闲地晃着脑袋，“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办了点事，所以迟了。大爷，您今儿听得哪出啊？”

……

我趁着间隙，溜到电梯口。糟了，忘记问他住几楼，只能傻傻地盯着显示牌，手却僵在那里。

“聊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大爷呢。”

“什么叫你大爷？人家本来就是大爷。哈哈。”

“小点声，大半夜的在电梯里笑成这样。接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笑过，都看见你后槽牙了。”

“怎么样？牙白吧，是不是很好看？来，给你好好看看。”

“怎么清华的人也这么贫。”

突然一直手，搂过我脖子，“我贫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晚上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叮！”电梯的门在11层开了。

……

“你这屋，什么味儿啊，怪怪的，都快馊了。”

“这不是为了你来，特意买了熏香、加湿器还有空气净化器……”

“你这是一次都用了吧？”

开灯的一瞬间，发现右手边靠近书桌的墙壁上，熏香灯亮着，正对着门的加湿器出气口还在“噗噗”地冒着白汽。

“挺好一房间，怎么弄得好像妖精洞府似的，云山雾罩的。”

“对你好，也被你嫌弃？我平时才不用这些。”他一边蹬着鞋，一面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双新拖鞋。自己踩着那双快见底的“古董”拖，脱外套、放背包，走到冰箱前，问“喝什么？”“随便。”——“随便，那是冰淇淋。你别说，冰箱里还真有。要不我拿出来化了给你喝？”

“怎么短信的时候没觉得你这么贫？我喝白水。”

“依云的，还是……”

“都成，你赏哪个，我喝哪个。”我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接过他递过来的水。

“我先去冲个澡，还有个论文要改。你，自便。”接着他就开始脱衣服。

“喂。这儿还一人呢，你能不能去卫生间脱？”

“我在自己的房间脱衣服也不行？！”

……

“我睡哪儿？”

“废话，床啊。不然呢？你要想睡沙发，我也没意见。”

然后，我就这么看着他，只穿一件内裤进了卫生间。

知道他喜欢费玉清，所以来之前特意下了一MP3费玉清的歌。耳朵里温婉的歌，掺杂着洗手间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窝在沙发里，不知过了多久就睡着了。

之后因为这件事，被他一直嫌弃，不洗漱就睡觉，各种啧啧啧……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前一天整晚失眠，当天又兴奋地上了一天课，没吃晚饭，晚上7点半就已经到了机场，飞机上又睡不着，也没心思吃饭。

所以躺在沙发的瞬间，心突然松了下来，24小时的亢奋过后，实在没力气再去想太多。

之前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见面时的情景，激动且紧张，害羞又忐忑。真正见面后，才发现那些想象出来的画面都没有眼前经历的这些平淡、真实、温暖，。

就算到今天，分开后的第2250天，我还是不确定，我和他之间到底算什么。喜欢？恋爱？或许，根本就没必要分的那么清。相遇过，经历过，有感动，有回忆，就该知足了。

或许是前一天睡得太沉，或许是由于换了地方，第二天早上竟莫名其妙地早醒。这要是平时在学校，不死睡到午饭时间，是断不会睁眼的。

我习惯性地向右侧躺着睡，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眼前有一只手，脖子下面好像还有一条胳膊。我慢慢地拿出左手，摸了一下。是胳膊！！！左手朝背后试着探了探，热的，肚子！！！他睡觉都不穿衣服？！我昨晚明明是睡在沙发，怎么现在在床上？！

脸突然红了，感觉有些发烫，呼吸也变得急促。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尽管房间依然昏暗，却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怕吵醒他，又不敢动。但不知是本能，还是好奇，突然很想转过去看看熟睡中的他。

到底要不要转过去，转不转？挣扎了好久，慢慢转过身，慢慢睁开眼。

当时离他的脸，不到10厘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乌黑的头发，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干净的皮肤……他应该还在睡，没吵醒他。呼……右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眉毛，没反应，还在睡。之后，眼睛挪到了如桃子般淡红的嘴唇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那里，盯着看了好一会。然后不自觉地凑了上去，是软的，是热的。

过了几秒，忽地意识到，我这是在干嘛！？立刻转身，低着头，缩在被子里。怎么办？万一被发现，他会不会暴怒，这算不算是占塔他便宜？会被扫地出门的吧？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是不是疯了，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使劲拽着被子，蒙着头……又羞又臊。别急，别急，先听听他的反应，听听动静，如果还是安静的，应该就没被发现。等等……一会，确定他没发出任何声音，我把头悄悄探出被子，斜眼看着他，好在没发现，长出一口气。

“你刚才干嘛了？”除了确认他刚才动了几下嘴，问了那句话之外，他依然纹丝不动，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脸上没任何表情。

“哈？”五雷轰顶，完了。

 “刚才？”他没反应，我能感到自己的心“嘭嘭嘭”地跳着。怎么办？

“刚才，什么也没干啊……”我使劲地扯着被子，盖在头上。

“真的？”他卧佛般纹丝不动。

“嗯。就是转了下身。什么也没干”能骗就骗吧，先过了这关再说。我跟僵尸一样侧着身子，蜷缩在里面。

……

“好吃吗？”他还美动。

我已经被他这三个连续的问题弄得崩溃了。他什么时候醒的，醒了为什么还装睡？……要不要说实话？说，他生气怎么办，赶我出门，最糟糕的，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不说，他既然这么问，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豁出去了。

“嗯。”（什么是嗯？）

“那你还想要吗？”（啊？！反转！？反转吗？）说着，拉着我，转过身。他竟然睁开眼了，我立刻钻进被子里，不敢看他。

……

“哈哈……刚才胆子不是挺大的，现在怎么害羞了？”

……

“你第一次转身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就想看看你要干嘛。”

……

“你不要，我就不给了。嗯！！！我倒数三个数。”

……

见我还是没反应，他一把掀起被子，也钻了进来。抓住我胳膊，慢慢地凑了过来……把蜜桃红软软的嘴唇，慢慢凑过来，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均匀而温暖。而我居然没反抗，任由他“胡来”……

走出房间，已将近11点。

在阳光刺眼，却依然寒风袭人的北京，他就这样骑着单车，载着我，肆无忌惮地穿行在清华的校园、五道口的大街小巷。不时有三两结对的无忧学生、男女说笑、嬉闹。

人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欲望，无休止的追逐。那时，前面的他，为我遮挡住了寒风，他宽阔的后背，不时回头露出的笑容，好像再美好的时光，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我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们会是怎样。

此时，能确定的是，他是开心的，我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