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如果你在忙，那就回去再说。”祁连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了眼角的泪。
万成蹊转身看了看帮他抱着一大摞书摇摇晃晃走出来的室友，“没事的，你说就好，我一直有空。”
祁连竟一时失语，她望着漆黑的窗外，只有隐约的雨声持续着。心中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这件事经历了这一天的沉淀，现在心里也只满是失落，至于难过是没有了，也说不上是多需要一个人听自己倾诉帮自己开导。
奇怪了，刚才迫不及待要找个人倾诉委屈的不是自己吗。
“雪雅？”
“嗯……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深呼吸以后，祁连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遇到了些伤心事，突然感觉……我从来就没得到过我想要的那些。阿影你明白那种感觉吗……高一的时候，我喜欢的人，喜欢温绘，她明知道我喜欢那个男生，却在去分卷子的时候，说有意无意跟他说了我喜欢他的事。后来那个男生知道了，当着我的面说永远不会喜欢我，在背地里还把我当作吹嘘自己的一个资本……我质问温绘，她哭着说我们是朋友，她永远不会对不起我的，结果第三天，就跟那个男生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最大的笑话……”祁连的记忆如开闸洪水，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越说越多，越说越伤心，她的眼泪无声地涌出眼眶，洇湿了面前的书页。
“……从那以后，我在同学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太多人，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在我面前频繁提起那个男生，有揶揄，也有嘲讽。我这样熬，熬到了现在，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别人。”
万成蹊听着她的声音，无悲无喜。他竟有一瞬间的错觉，她只是在讲故事，别人的故事。
“我终于可以不用活在他和温绘制造的阴影里了吧。那一刻我真的……是很开心的。我现在喜欢的人，真的特别好。他和那个男的不一样。”
“那我该为你高兴才是，雪雅。这么多年，我真的希望有个人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是多么需要保护的一个人。”万成蹊的声音有点酸涩，他无法设身处地去安慰她，在他的印象里，他未曾对哪个异性有爱慕之情，就算有，也是在自己生活中十分稀薄的部分。他从未对哪个异性有过足以影响到自己生活和计划的情感，爱情在他的世界里，分得很清楚，割裂得很分明。但他也知道，雪雅现在的伤心，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可以安慰的。
“他不会是那个人了。”祁连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尽管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只有我不知道。我居然还因为他的一两个动作一两句话，幻想着他会不会喜欢我……一点点的喜欢也算。”
“可从开始到现在，我始终不懂我到底差在哪里。真的不懂。我才十六岁，最好的年龄，可经历的这些事让我觉得，我真的不配被谁喜欢。我甚至不知道，我再次看到他，会是什么心情。也可能我这种狭隘的人，对谁都患得患失，以后每一段感情都不会幸福。”
万成蹊默默无言。电话那端声音好似来自天空，飘渺虚幻。
我在难过什么？
为了雪雅？
还是为了她这份纯粹简单却不被世界善待的情愫感到惋惜？
自幼相识，他看着自己聚少离多的好友们逐渐失去联系直到杳无音信。只有她还和自己保持联络，可她的生活离他太遥远了，他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事，他也曾束手无策忿忿不平，可他有心无力。
可雪雅啊，我多希望你一如当年，自信美好，举手投足间尽是不拘束的可爱。而不是因为一两个不爱自己的人就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值不值得被爱。
而他们也是很多年知道，两人那晚的很多话，可以说是四个字——“一语成谶”。
挂了电话以后，杯子里的开水也变成了凉水。呼吸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微微的暖湿。祁连脑子里只有阿影的那句“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雪雅”。
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最好的，可进入高中的这两年，我开始怀疑了。
她叹口气，起身去拿水壶。
添热水的时候心不在焉，哗地浇在了桌子上。她慌忙去拿擦布去擦桌子。
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微信提示。
瞟到手机的一刹那，她呆住了，像被电击离魂了一样。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暗下来，映出她夹杂着疑惑、不可思议、和受了惊吓的目光。
‘殷淮左（3条）：你在哪呢？’
祁连吓得手机都没拿稳，“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问自己在哪？
祁连慌忙拾起手机，颤抖着点开了微信。
“地理图册我帮你借到啦”
“以后这种事找我就好”
“你在哪呢”
她一遍一遍地确认着，不断地眨着眼睛，仿佛怕自己看错了。半天以后回过神，她快速地打了字：“你怎么知道我要借地理图册？”
“李玮玮说你想借地理图册来着，又不想借程栩的，所以让我帮忙问问。”
“我后座就有，我给你拿着了，你现在在哪？”
祁连有些吃惊地看着来自殷淮左的微信。李玮玮是自己的同桌。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真的去找殷淮左了。
“你方便接电话吗。”
“你打就行。”接到殷淮左的回复，祁连按下了语音通话。
“喂祁连，你在哪呢。”高一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殷淮左的声音让她听起来很舒服，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她只有紧张。
“那个对不起了……我今天晚自习没去。”祁连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嗯？怎么没上？不舒服吗？”
“嗯……算是吧，不好意思。”祁连愈发紧张。
“那如果明天你来的话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送过去。”殷淮左的声音带着笑，很是温柔。
“不不不……我去找你拿。”
“我给你送过去吧，病号就该特殊对待。你啊，注意保暖。”祁连听着他的声音，能猜到殷淮左现在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很温暖。“对了，那天我姐给了我一盒姜糖茶，暖身的，你们女生喝这个应该不错吧，明天给你咯。”
“那……谢谢你呀。”祁连也笑了，视野却有点模糊。
这算是……希望吗？还是迟到的温柔？
在祁连心里，联系这两者的是温情。光顾着不知所措，打翻的水杯浸湿了本子，第二天纠结许久挑选的衣服和涂上的bb霜，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哪怕一丝丝的希望与温情，都值得让她飞蛾扑火。
她并不知道的是，当下一直是细碎的，惟有回望，才能真正看到是一种怎样的内在联系，互相贯穿着使他们走了那么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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