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写跟专业有关的东西了，主要是最近很忙，不想上班下班的想一样的事情。不过，刚刚开完两会，国企改革这个话题又热闹了起来。狮子猫呢，无疑是个小人物，国企内搞管理研究的小人物，没什么担当和觉悟的谈一谈我认为的国企改革。
前几天得机会蹭了堂很高端的课，正儿八经的中央智囊讲宏观经济，顺手提了几句国企改革。下课我说，听完这个，我总算对这个国家觉得有点希望，感情他们啥都知道，但为啥不改呢？其实这个问题专家也说了，全归一句话：干我啥事？
国企改革文件“1+N”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出台，国资委转型我就不扯了，到企业层面的热点无外乎就是集团公司向管资本转型、公司治理、混合所有制、现代企业制度，还有就是员工持股。说来说去，归根结底一句话：激发活力。既然现在要激发，意思就是说，原来太死性了，暮气沉沉。企业活力来自哪里？企业家和员工，注意是企业家，不是官员；是员工，不是机器，特别不是生锈的机器。企业家本身的活力来自哪里？我们刨去情怀不谈，关键在“剩余索取权”，意思就是这个企业赚钱了，该分谁分谁，剩下是我的。所以，干得越多，最后剩的也越多，自然有动力。员工的活力来自哪里？刨去想自己创业的不算，无外乎就是企业内的绩效规则告诉他，干得好有肉吃，干得不好没饭吃。
所以，国务院也是煞费苦心，出台了那么多，大体是说，分清楚国家管啥你管啥，企业你自己可以做些主啦，好好干（管资本，公司治理）；听说民企挺有活力，大家掺和掺和，说不定能带咱这老胳膊老腿的跑两步（混改）；看人家真正的企业咋没这么多问题，说明咱没像人家那么正规（现代企业制度）；大家都得动起来啊，这企业是大家的，干好了，大家都有肉吃啊（员工持股）…我不想对这些文件说啥，就说出台两年来的实际情况，有多少真改的？有啥质变？没有，没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破产，没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裁员，没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刀阔斧，没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从头出发……套用那专家的一句话：没有死，哪有生？没有99具棺材的魄力，谈什么改革？不对既得利益动刀子，不真正的砍掉那些指手画脚，谈什么改革？
有人说，国企改革真正的症结是所有权问题。这点我承认，全民所有，意味着所有者缺位，代理人不知道代理谁，说是代理国家，国家是谁？你代理权行使不好，谁能免你的职？中组部，那中组部能代表国家吗？党员干部看政治，政治过硬就代表企业干得好？有人说，还有国资委呢。不提国资委我心情还不错，一提国资委我就来气。国资委现在说要管资本，原来说管资产，但你能不能不只把钱当资产？国企在国家的存在价值是，把控具有战略意义的经济领域，如与国家安全密切相关的领域。现在可好，国企的战略选型，业务领域你不管，天天抱着工资总额当尚方宝剑，感情一个全民所有制企业发给人民该得的辛苦费还算国有资产流失？现在国企渗透到国计民生方方面面，哪有肉都去叨一口，实际还叨不出啥好来，除了坏掉人家行业，没干什么利国利民的事情。换官方表述：进入了国民经济90%以上的领域。为啥会这样？我给你细细掰扯，其实国企老板也是即辛苦又命苦。
国资委主要管GDP和工资总额，当然还有其他，真正普通小人物感觉比较直接的就是这俩。意思就是说，又要马儿使劲跑，还得马儿不吃草。另一方面呢，国企该有社会责任，神马责任呢？维稳，维稳意味着什么呢？可别有人闹，特别是跑中央去闹。那好了，任何一个员工如果被辞退，刨去背后谁谁谁的小舅子直接就让领导难看的不算，万一跑去巡视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乌沙保不保，天天跟人家解释也不用干别的了。所以呢，国企必须在员工队伍越来越臃肿的情况下，不涨人力成本投入的情况下，保增长。员工在，岗位就得在，岗位在，活儿就得在，所以在网络时代，你会看到收文发文，档案室，退休管理……巴拉巴拉占据着大量的人力，当然，我感谢这些岗位的存在，否则怎么办呢？这只是人，但是有人就得有活儿，这些业务长期停留在“石器时代”同时意味着日常管理根本无法进入“工业革命”，更不要说知识经济，保密靠切网，决策靠开会，提拔要谈话，流程还要拿张纸楼上楼下的跑……这是职能部门，那么多人在业务一线的，咋整？业务原本应该随战略转型，人也得跟着业务转型，能力跟不上的，就得辞退，这是常态。可国企不行，人不能辞退，业务转不动，规划变成了鬼话。可又要保增长，咋办？中国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我让你干啥，你说干不了，我又不能辞退你，好吧，那你自己干啥都行，养活你自己，我呢，就一个要求：保增长。所以，现在是个国企，特别是事业单位，事业部制，虚拟分权制，模拟法人制……各种“昵称”义正言辞的一堆又一堆，国企说是一个企业，其实是个淘宝，干啥都有。但三五个人的小团队，真到市场上又没啥真本事，名头不小，实际上能创造的价值，你懂的。这是一个如此完美而又富有智慧的决策啊！国企呢，能给国资委交差，GDP增长喽，你别管我哪里来的GDP，人没有闹的哦；真正发展肯定需要牛人，工资总额一限，原来的员工收入刚性，又不能辞退，牛人肯定不来，那发展不起来，怪不得我。稳定，我是做到了的，已经体现了作为我党干部的责任与担当，自己熬白了头发，挥汗如雨的检查安全生产，我也是很有奉献精神的。自己都觉得感动呢。我记得彭剑锋在培训中说，国企的人力资源是自废武功的，人力资源讲究干得好给待遇，干不好滚蛋。现在是，干得好养不起，干得不好没辙。所以，你问国企要活力？顶多就是还算负责一线部门小打小闹，自己出去摆摊儿的活力。想要其他？我读书少，想不出。
这回你知道，为啥去产能去不掉了吧，因为烧锅炉的必须得继续烧锅炉；为啥研发没人干吧，因为研发不能一年就有GDP啊；为啥没法跟国际大企业竞争了吧，因为本质上他就不是个大企业……全国学华为，说创新，说文化，你咋不说人家只看业绩，任正非下飞机没人前呼后拥？你咋不说人家敢把35岁以上，躺在功劳簿上的人全部辞退？你咋不说人家敢让跟不上企业管理提升的营销团队整体离职？你咋不说人家把每年销售额的5%投入研发，没让研发自己养活自己，没让研发中心跟生产中心搞啥劳什子内部市场议价！
所以我说，国企改革其实没有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让企业真正做回企业，总经理真正做回总经理。现在我开始好好说话。
在西方，现代企业制度中，代理人问题也是个难题。企业，特别是上市企业，所有者为股东，如果股权分散，也难以行使真正意义上的所有者权力。所以才会有股东会，股东会选择董事会，董事会选择总经理，总经理组阁，行使代理权。企业的经营目标，现在我们一说，就常常说股东利益，其实不完全，这只是代表美系企业的看法，当前也是问题频出，主要是CEO短视决策的问题。欧洲，特别是北欧的企业的企业经营目标是实现所有相关利益者的利益最大化。换而言之，员工、供应商，甚至社区都是企业需要关注的利益体。其实这个价值观完全可以移植到国企。总体上代理人是否可以继续代理，需要满足这些利益体的诉求。如果你容忍低效率员工的存在，那么就是对其他高效员工的不负责；如果你忽视企业的长期发展，那就会影响社会稳定，社区的就业……出现以上问题肯定是要被换掉的。但不会因为你是共和党，如今民主党当了总统，所以你要被换掉。这是企业的定位，跟是否所有者缺位无关，关键看规则。
国企要有国企的样子，该替国家进行战略投入，储备发展潜力。企业也要有企业的样子，各个部门各有分工。我从未听说哪个跨国公司是没有统一管理体系的，从未听说哪个成功企业是各个部门各自为政的，即便是宝洁这样的内部品牌细分的企业，招聘与人才培养，乃至整个人力资源体系也是统一的，品牌与产品也是分档次有布局的，玉兰油从来不去抢SK2的风头。也因此宝洁成为整个快消品行业的黄埔军校。这是一个真正的大企业应该有的系统能量，不是1+1是否大于2的问题，是各个部门、子公司放在一起发挥的作用形成指数级的霸气。不符合企业水准的员工是一个不能留的，不符合发展要求的管理者是必须要撤的，招人要慢，开人要快，一颗老鼠屎足以让一个企业变成粪坑。
所以，国企改革难吗？难，不是难在理论，难在实践，而是难在利益。别处处说担当，一个天天之谈道德的社会必然本质是败坏的。规则，真正严格执行的规则。小到企业，大到国家。听说，国务院对国资委表现并不满意，咋不见裁掉这个添乱的部门？真改，请真动刀子。
老师问我：国企改革有戏吗？我答，现在看，没戏。老师叹：中国经济没戏了……我是小民，没啥觉悟，也没担当，只是在尽本分，一个企业管理研究者的本分。可能有人说，你在体制内，这样乱讲话，不怕得罪人？怕啊，前两天还因为反驳大领导的评论而诚惶诚恐，但我更怕我自己变成我自己讨厌的人。我穷，独善其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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