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儿带鱼头

      前几天好友寄来的樱桃被我遗忘在办公室度过一个安静的周末。干燥的环境，让原本鲜嫩多汁的果实变得失去光泽，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下意识我要整箱扔掉。但恍惚间，记忆中一道外婆私房菜让我改变了想法，甚至，脸开始微微发烫。

       小时候父母亲忙，外婆把我带大。外婆满头银发，慈眉善目，干净利落。印象中她总是不停的料理家务，少言却颇为风趣幽默。而此刻我想说的，只是她做的一道瓦罐儿带鱼头。

       那时东北的的冬天家家户户烧炉子。外婆家很宽敞，炉子里要始终有火，热气连通白灰刷的火墙，整个屋子都暖暖的。我最爱的，是炉子上经常从早到晚饭咕嘟着的黑色小瓦罐儿。因为那里面炖着我最爱吃的带鱼，我也不知道外婆放了什么调料，能把带鱼做的那么好吃，就连带鱼头都是酥烂的。神奇的是，小小的瓦罐里，带鱼头比肉多。我问外婆她却笑而不答。

       直到一天，我跟小朋友在大雪堆上玩，看到外婆在旁边的垃圾堆旁边捡着什么。我和小伙伴们跑了过去，她正在一个袋子里扒拉着带鱼头，小孩子们起哄“捡破烂儿的老太太”，边跑边喊，边跑边喊。我无力辩解，对小伙伴大喊“她不是！”可那个时候小小的不懂事的我自尊心却特别强，脸滚烫滚烫的，哭着对外婆大喊“你干啥呢？”

       外婆一脸严肃的说，“你看，这又不脏！洗洗能吃干啥浪费？哭啥哭！”然后把我扯回了家。

       长大后，回想起来，小时候吃的冰棍儿是外婆随手捡起的瓶子换钱买的。穿的美美的小旗袍是隔壁姐姐穿小送的。那个陪伴我整个童年的洋娃娃也是别人扔掉她捡回来洗洗给我玩的。可那依然没有影响吃到嘴里的甜，穿在身上的美，还有娃娃给我的快乐。那只是一个老人用自己的方式给孩子最好的快乐。我想，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供八个孩子上学，娶妻，嫁人，生子，对于没知识没文化的外公外婆来讲，仅仅凭着自己的双手支撑一切，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岁月在她身上沉淀下来的，不仅仅是皱纹和老茧，更多的是生活中无所不能的智慧，以及坚不可摧的强大内心，才会在面对命运中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数时保持沉着镇定，才会把细细碎碎的生活料理的井井有条。

       而节俭，是她必备生存能力。

       我没有任何理由把所有的樱桃都扔掉，挑樱桃的时候，我眼泪落下了。我怀念，那一瓦罐儿香喷喷的带鱼头。怀念，一生用俭朴支撑生活的外婆。

瓦罐儿带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