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印象记之二              雨中九龙瀑妙处惊人

黄山印象记之二              雨中九龙瀑妙处惊人

二、雨中九龙瀑

九龙瀑景区在汤口东北苦竹溪附近，一条山坳纵向伸开，山坡上布满绿色植物，多半是竹子和松。由山口北望，香炉峰高耸，云与雾若轻纱缭绕，平添几分神秘。此处为黄山景区整体之外围，由当地乡村管理。一位农民见我们买了门票，走过来作导游，寒喧之中，自言姓程。听我们抱怨天气不佳，老程兴致甚浓地说，观景最好时机倒是雨后，下雨水势才猛烈，才有好景可看。

跟着导游逆流而上，风时缓时急，小伞已不起作用。老程说，登山观景不能拿伞，山中风大不方便，遇雷雨又危险，最好莫如塑料雨衣，轻便价廉。妻便拿出上午买下的一件塑料小雨衣，披在身上。

数十米过去，见清清水中卧着一块长条大石，端部尖尖，下方是圆圆的深潭。老程说：这是九龙瀑中有名的石笔、石砚。水旁一大片平平的石壁，泛着青色，与周围石头不同。老程说那是纸，与石笔、石砚相配，展开待书。像不像？初看不大像，细细想去也倒有些像。我在心中赞赏这位农民导游丰富的想象力，连连称是。其实，许多景观都是在一些原始物迹的基础上，凭着人们的想象而形成某种新的具象，看的说的人多了，就渐渐形成定论，流传开来便经久不没。许是常年作导游的缘故，老程对此地十分熟悉，随时可以讲些典故、传说。原来这九龙瀑源于黄山高峰，在香炉、罗汉两峰间的悬崖峭壁盘旋后泄下。瀑落成潭，潭泻成瀑，如此九曲九折，终为九瀑九潭。若在空中观全景，当似九条巨龙，首尾相接，奔腾咆哮。

依次越过不知几瀑几潭，继续向上，但见水流中奇石横列。在一处水势凶猛的潭上，老程又指点看一石景：那是一个硕大的龙头，整体高昂向前，龙角向后仰背，龙眼圆睁，龙口开裂，喷珠吐玉之势十分壮美。再往上攀登，水势越来越大，水声也越来越大，路则越来越陡。渐渐的，水流声如强大的机械轰鸣，老程说前面就是第一瀑第一潭了。说话间，只见半山坡上，一片十数米宽的银白色水流在半空中洒下，撞击石坡溅起不尽的水花水雾。震耳欲聋之喻虽有些俗气，但两人间相交谈的确已需大声喊叫。我们被这奇妙的景象引得发呆，久久凝望不忍离去。若说瀑布，这才名副其实，其余的瀑与潭因坡度相对平缓，不过是激流而下的山水。心生奇思，忽然想起李太白庐山瀑布的名句。眼前也是香炉峰，也是烟雾缭绕，也是银河飞流，无怪人说黄山亦具庐山飞瀑之奇妙。

此时，妻已被雨水淋得如浴，仍照得一像，资证游兴之浓烈。欲为老程照像，却执意不肯，言说常年在此，已有甚多。返回之时，老程说，他需在此等候别的游者，要我们自己下山，于是握手告别。此番登山观瀑，衣服湿透大半，鞋里灌了水，但心中很充实，到底观了一次全景的瀑布，是此前所未有的。回到住处已觉寒意袭身，换下衣服，蒙上棉被，渐渐的有些暖意，方有兴回想冒雨游山之情景。九瀑九潭的形成，全凭着高山泻下的水势，因水势造成了如此这般奇景奇声。由此不禁自悟：无曲折无振荡便无气势，无曲折无险阻便无惊人惊世之物象。

天色渐晚，雨仍在下。忽然想起了那位高个子，便问女服务员。女微笑，低声讲述。原来，这店为小客车上的小个子所开，大个子为旁边一家大店的主人。大个子精明、干练、善经营，店内客人常满；小个子的店则时有亏空，便求助于彼。大个子以取宿费六成为条件应允帮忙，小个子自认无能亦自心安理得。弱肉强食，此一实例，无可奈何也。

晚饭打算换换口味，附近有一江苏夫妇开的小饭店正好落脚。店堂有五十平方米大小，桌椅干净整齐，暗想这许是汤口小镇之佼佼者了。客人不多，有机会与主人闲聊，男主人自称江苏京剧院的演员，已退休，是京剧名家唐韵笙的弟子。

“师父在国内曾很有名气。过去有所谓‘南麒北马关东唐’之说，唐即是师父。”男主人说兴渐浓，取出一本自编的书来，题名为《唐韵笙舞台艺术研究》。男主人说：退休了，不再演戏，拟用此生余力研究介绍唐派艺术，计划陆续出版至少三册此类著作。为解决费用不足，到黄山游人云集处开餐馆，虽已有些成就但前路艰难、时有灰心；欲返回南京另想出路，又未定夺。

试问其因，夫妇二人话题滔滔不绝，竟说到了高个子店主身上。江苏人餐馆所占的房屋，本是高个子的私产。女主人说，此人工于心计，视钱如命，与家族、邻里、同行常常为钱计较。租用这所房屋本订有合同，见生意兴隆此人便擅提租金，甚而威逼倒房。女主人说：“我们以合同未满论，此人便要他的伙计在餐馆用饭，为求平稳，只好勉强答应。”男主人说：“我们天生本分，以信誉赚钱，遇上这类人，不愿与他一般见识，能避就避。”女主人笑笑，悄声悄气：“你仔细看看，这人双眼充满恶意，难捉摸，我们有时也怕，想一走了之，又不愿放弃赚钱之机，不然出书只是梦想……”

由小餐馆回住处，已是八点半钟。窗外雨意未收，天上浓云微动，十分担心明日不能登山。二楼厅堂里不知何时搬来麻将桌，几个年青人以难懂的口音吆五喝六，直着性子忍耐，久久难眠；终不知夜深几分，于心烦意乱之中总算睡了过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