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

　　率水桥下面那段河流，水面很平稳，而且水并不很深。

　　这里是周边老百姓洗衣服的福地。

　　早饭以后我们拎着大桶小桶，骑电瓶车下河，大桶小桶里面都是各种各样要洗的冬天的衣服以及一堆一堆的鞋子。

　　这两年下河洗衣服是违规的，因为城管大队要求市民不要下河去洗衣服，以免给河水造成污染，而且看见下河洗衣服的，他们经常会驱赶出境。

　　下河洗衣服还是回家洗衣服，这是一个问题。

　　问题是就算是在家里洗衣服，难道排出去的水就不到河里去啦？就不污染河水了？

　　人有时候经常会自己骗自己，聪明的古人早就已经写过朝三暮四的故事了，然而今天一直还在使用，以至千年万年以后的中国还会使用吧？

　　这么好的水，看得见，摸不着，这是什么感觉？糟心！

　　河就在那里，浩浩荡荡地流淌，一江河水向东流。

　　不要说违规，就是违法，我也要下河，为什么我们叫屯溪，就是住在河水之上的意思，靠水吃水。

　　河，我们来了，不要躲，我们要“吃”你。

　　河里“违法”的人并不多，加起来的话也就五六个人，但并不影响我们“违法”的快乐。

　　哗啦哗啦的趟过河水，先圈地盘。

　　俯身抱了一块大石头，借着水的运力运到水中桥墩的位置，在水里运重物，平时有100斤力气的，现在河水再赐你100斤力气---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是大力士了啊。

　　在水底，垫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是最稳当和最节省材料的一种高效形状---在上面，铺上一大块水泥板，洗衣工，可以开工啦！

　　丫头洗衣服，我观察，很快被任命为洗鞋匠。

　　我洗刷刷，洗刷刷，洗洗刷刷洗刷刷。

　　又捶又打，弄得水花四溅的。

　　下河洗衣服，整个河都是我们的水池子。

　　洗过的冬天的衣服厚厚的丢在河水之中，漂着，像一个仰泳高手，这令我很是羡慕嫉妒恨---自学成才。

　　河里的小鱼真的很多，密密麻麻的围过来。在我们的小腿肚上撞来撞去，有时还会轻轻的咬我们一口---不能吃的，你们这些小鱼，是素食动物吧---痒痒的，非常过瘾。

　　“这可以算是鱼疗吧？”丫头说。

　　“当然这比鱼疗还快活，我都能感觉到鱼很快乐耶，庄子说的，你看河里的鱼好快活哦。”

　　“什么？”

　　“我说鱼很快活。”

　　我重复了两遍，她还是没有听懂，太藐视庄子了，全国各地到处都是鱼乐亭呢。

　　我想如果我手能快点脚能快一点的话，我能直接从水里抓出鱼来。

　　“我们把烧烤架拿到桥墩这里来，我一边捞一边现烤，真正的现烤活鱼。”我想象我捞一条，烤一条，再捞一条，再烤一条，悠然向往那样鲜活的生活方式。

　　“你想的很美，你也得有本事把鱼捞出来呀。”

　　这河里的鱼都成了精怪了，我想起古诗里面说的，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鱼戏荷叶北---这不是逗我玩吗？

　　我承认我的想法很美好，但是我没有那个抓鱼本事，不然我就烤鱼为生了。

　　丫头说:“鱼这么快活，下辈子托生做一条鱼喂。”

　　“那是---不过想当鱼还真不一定能当得上，因为做人太辛苦，想当鱼的太多了，所以佛祖那里指标不够，要当鱼需要考试，跟高考一样，至少要有一本的分数。”

　　如果考官很严格，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这一条自由自在的河比游泳池好太多，它很随和，它很随意，很自然不娇柔做作---这是游泳池做不到的---古往今来，河边曾经发生过多少美丽的故事？多少人在这里洗过衣服？多少人在这里放过竹排？多少人在这里游个泳？多少人在这里抓过鱼？

　　河底的石头有些滑溜溜的，河水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是半人深，我潜在水中抱起一块大石头，我决定要把他带回家，前年搬回家的几块，也许跟这一块是亲戚或者朋友。

　　我还想回去取孙悟空四件套，带宝宝过来当一回渔民。

　　宝宝不想下河游泳---这使我很遗憾，但是她对当渔民很感兴趣，我们拿了一个尖叫的瓶子，一起下河。

　　鱼，你们要倒霉了！

　　明明看起来很多，明明到处都是，可是你的网下去捞的时候却一个也捞不着。

　　这些鱼个个都学会了移步换影大法。

　　那些像绣花针那么大小的鱼苗，倒是有，但是拿回家是不经养的。

　　忙乱半天，最后终于逮到了2条惊慌失措走投无路的。

　　丫头喊我将刷过的衣物送到远一点的河中间去清洗，我抱过去，这一段流速快一点。

　　我潜到水里用石头压住那些衣服，河水流过的时候泡沫就给带走了。

　　然后自管自坐在水中，河水正好漫过我的肩膀，好像在给我搓澡，快活无比。

　　如果丫头不喊我，我会一直坐到傍晚。

　　把河水帮我洗干净的衣物捞起来，两条红领巾系在光膀的脖子上，一条毛巾搭在右肩上，其他的衣物东调西调的缠在身上，洗干净的帽子歪戴着头上，东倒西歪的往丫头洗衣服的桥墩的位置走。

　　她们娘俩回头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说我像一个神经病。

　　我觉得我像一个来自印度的卖一些古怪服装的小贩。

　　衣服洗完了，鱼也捞着了，于是一家人班师回朝，快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