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子,这是苏北平原上江家村的最漂亮的姑娘姜晓芹对她的男朋友夏振荣的昵称。按常理说,长得像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夏振荣,不该被他的心爱姑娘说成是一个憨厚的人,但他偏偏就被姜晓芹这么说了。
这也是冇得办法的事,谁让他的憨厚的言行都落到姜晓芹的耳里和眼睛里了。喊他憨子还是轻的,遇到差不多轻浮的女子,早就会嫌他擀面杖吹火——不开窍,而跟他一拍屁股起身走人了。
但姜晓芹却没像现在有些绯闻缠身的女明星那样,那些女明星换男朋友比换衣服都勤快,对于男女之事,人家女明星那可是看得相当开放的,跟左一个右一个男朋友来那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饮食男女嘛,皮也不破肉也不烂,第二天早晨起来照样吃早饭。
姜晓芹不像那些个女人,那些个女人又要绯闻,又要竖贞洁牌坊,标榜自己是天下第一有贞操的女人。人家姜晓芹也不做那些个混帐事,她也不把自己说得天上没有、人间全无,她只是那样一心一意地爱着夏振荣。尽管夏振荣被她喊成憨子,但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谁知这一声憨子里不蕴藏着她的无限深情呢?!
当初姜晓芹跟夏振荣能够走到一起,进而好得像合穿一条裤子似的,也不知该去对谁感恩戴德,因为谁也没给他们牵线搭桥,那个《西厢记》里的红娘因为给张生和崔莺莺穿针引线,早就被崔莺莺的娘打得皮开肉绽,她更不会来管姜晓芹和夏振荣的闲账。
但他们俩人由于两家住在斜对门,从小他们就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两人还在一起,也就分不清是谁追谁的了。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这是说男追女跟女追男的效果简直是判若云泥,有霄壤之别的,不过,这一切用在他们俩人身上,却都不适用,因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他们是相互吸引地走到一起的,他既没有追她,她也没去追他,他们水到渠成地热恋了。
话说他们既然已经一起热恋了,那他们之间肯定会擦出一些爱的火花的。
譬如,姜晓芹有一次给夏振荣编织一件毛线衣,她边织边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她笑靥如花,倏地有一个很好奇的想法蹦到她睿智的脑海里,她决定考他一考,借测他有无超强智力来测试他有没有很高的情商。
她是怎么测试的呢?她是这么测试的。她喊他说:“荣哥,你能帮我测一下腰围有多粗吗?我知道了才好去买多少布做衣服。”
在这千载难逢的时刻,如果夏振荣够聪明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拥抱住心爱的姑娘,当然姜晓芹也会让她拥抱的,尽管她曾对他说要把那神圣的第一次留到那洞房花烛夜,但对于他的拥吻亲热,她应该不会峻拒的。
但夏振荣偏偏在这一点上不够聪明,岂止是不够聪明,他简直就是一个榆木疙瘩,用姜晓芹的话说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憨子。姜晓芹让他来给她量腰围,他就真正地来给她量腰围了。
他是怎么来给她量腰围的呢?他是这样来给她量腰围的。他走到他娘的缝纫机前,在缝纫机的下面有一个抽屉,难为他怎么记得那么准的,他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卷用布做的卷尺,他巴巴地拿来给姜晓芹量腰围了。
他不仅这样来给姑娘量腰围,他还煞有介事地找来一本他上学时存留下来的空白作业本,并且把多长时间也没用的钢笔也找来了,他要认真地记下姑娘的腰围到底有多宽。他的这些天真幼稚的举动把姑娘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按常理,姑娘应该很嫌他,他被姑娘这么一测试,他就在姑娘面前被彻底曝光了。然而,却煞是作怪,尽管他像一个赤子一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的面前,连同他的憨厚也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姑娘却没有嫌弃他迟钝无比,更没有嫌他不解风情,她反而觉得这个人才值得让她托付终身,她在他的面前好没来由地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过,让她喊他为憨子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就拿她给他织毛线衣这事来说吧。他们在押节(苏北平原对订婚的一种说法)前,他陪她一起去买留着以后装新的布料和毛线,她提议也给他买些毛线,她给他织件毛衣。听她这样说,他应该心花怒放求之不得的,但他却没有她预期中的表现,他却说他不要买,还是给她买吧,他要她穿得漂漂亮亮的,他还说他从此要对她呵护有加,她穿得体面了,他脸上也就光彩了。
她那次尽管也喊他为憨子,说是他不懂她的心,但她却被他的朴素无华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写的他们热恋的故事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了,离现在也有好长时间了,但他们的那种纯真诚挚的爱情却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我终身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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