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后会无期

作者: leeshia | 来源:发表于2020-03-01 18:11 被阅读0次

            2019年至2020年,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新冠肺炎像一个世纪灾难席卷了武汉,波及全国,乃至全球。这个鼠年春节,我们胆小如鼠,躲在家里,不走亲访友,不聚会,尽可能不外出,每天拿着手机,盯着一些数据,关注疫情的发展,已经有一个多月,我们终于相信,灾难和明天,不知道哪一个先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

            就在一年前,我也不可思议的被医生告知:

    “你耳朵后面这个肿物不太好,要尽快做掉”,

    “这个位置面神经密集,不能无创,必须开刀,还有可能会面瘫”,

    “有可能眼睛合不上、嘴巴会歪、又或者脸会歪、嘴巴合不上,会流口水”

    “这个不好说,面瘫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

    “肯定会留疤”,

    “你结婚了吗?”,

    “反正你也留着长发,到时候头发披下来就看不见了“

    “不手术有恶变的可能”

    “术后也有可能复发”

            听到这些感觉太不真实,从诊室出来,两行还带着温度的眼泪默默滑落下来,为什么会是我?像任何一个生病的人都会发出的疑问,我也认真的思考和分析了这个问题。

            我是个惜命的人,生活作息规律、饮食清淡、相对健康,至少这五年来,我很惜命,肿瘤这种怪物,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的,不是吗?当然,我从来不是那种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的人,积极解决问题才是我一贯的作风。某日,我发了一条做完穿刺的朋友圈,立刻有爱我的朋友给我电话,我知道对方肯定是要询问情况,有点不想接,我怕自己会表现出难过,会哭,当下我没有接,过了好久,等自己调整好了情绪我回了过去。朋友询问我一些基本情况,然后劝我手术要谨慎,先尝试下中医针灸,并且推荐了她认为值得信赖的针灸医生给我,虽然尝试过朋友推荐的针灸和气功疗法都没有任何改善,我还是很感激朋友真诚的帮助,手术也因此暂且搁置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平时没有特殊情况,我也并未感觉到这个怪物给我带来丝毫的影响,仅在有时候上火,就会隐约感到它的存在,毕竟,根据穿刺结果和触感,我知道,这个小怪物并不小,直径有2厘米,像个小核桃般大小,心里有时候也会感到担心,但是当时我接触了龙岗人民医院和港大的医生,都让我放心不下将自己这个手术交给他们,人民医院是个区级医院,港大,虽说在深圳人心目中是数一数二的医院,但是我个人的体验却完全不同,接触了两个医生,一个是主任级的,一个是普通医生,一个过于高冷,一个过分保守,一个不把这个手术当回事,一个却过分谨慎显得没有底气,这让我在预约了手术后临场退缩,当然退缩的主要原因,还是当时有点小咳嗽,对方在开手术单时提醒我,手术需要插管、全麻,如果有咳嗽不适合做手术,所以当时没有如期赴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医生告诉你,手术后可能嘴会歪、眼睛闭不上,换了谁不恐惧?

            2019年眼看就要接近尾声,总有一个声音默默的在驱动我,要把这个小怪物从我身上去掉,于是我和一个在医院工作过的邻居发了微信,咨询她的一些意见,她给我推荐了深圳肿瘤医院,邻居本人也去过这家医院做过检查,也有朋友在里面工作,知道这家医院技术过硬。我毫不犹豫,当天下午就去了。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指的就是这样的天,我穿着有白色雪花图案大红色底的宽松毛衣搭配蓝色破洞牛仔裤,刚洗过的头发,用电夹板屡的顺直,脸上是阿玛尼粉底液薄薄的打了一层让自己看起来肤色均匀一些,涂了点润唇膏,没有腮红和眼妆,这就是我日常的样子。前一天,我刚在自己经营的培训中心给学生开了个圣诞派对,圣诞节的欢快气氛,还弥留在我的脑海中,用这阵子刚get到的一个新词,就像空气中的气溶胶,圣诞节的欢声笑语,还久久挥之不去。

            那一段时间,我非常迷恋奈雪的茶,几乎每天上班前,我都会去买一杯阿里山初露纯茶,然后再上班。那天也不例外,我把车停在奈雪附近,然后步行去买了一杯,切换了导航,很快来到目的地。

            医院很大,建筑风格和港大有点像,巨幅的落地玻璃使得医院内部很敞亮,还有配套的绿化,从内部往外望去,医院给人感觉干净、亮堂、清新,还蛮高大上的。根据提前预约,我是下午第一个号,预约的是这里头颈外科的魏明辉主任,我在外面等了蛮久,2:00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被叫到号,有点着急的询问了接待处的护士,被告知医生还没下手术,需要耐心等待。过了一会,我被叫号,见到医生有点意外,这医生微胖,特别年轻,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被告知,他不是魏主任,魏主任还在手术台,先由他来接诊,如果坚持要见魏主任本人,可以在魏主任下了手术安排我第一个见他,我是个执着的人,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会很慎重,于是跟眼前的这位医生聊过之后,告诉他我要见见主任,听听他本人的意见和诊断。

            大概我的样子不像是一个病人,有些人盯着我看,两眼写着好奇,大概是想这个人这么年轻、精神状态这么好,怎么会来这里?我也感觉很良好,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就是有个捣蛋鬼平白无故就长在我耳朵后面,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小了。所以,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病人看待,日常该工作工作,该陪孩子玩就陪孩子玩,该和朋友聚会就和朋友聚会,完全就是个没事人。

            在候诊区等了好一会,终于等来了魏主任本人,我拿着以前检查的报告单,迫不及待的等在门口。魏主任看起来五十几岁,长脸型,很少有像他这个级别的医生却满脸慈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上的皱纹自然舒展,露出一口大白牙。当我递了资料,把缘由和顾虑告知魏主任的那一刻,我就清楚,他是一位值得我信赖的医生,我可以放心的把手术交给他来做,他一定会尽全力来帮助我。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其他医生那里,我找不到的感觉,就像第六感,而我相信这种感觉,当天我就根据自己的工作安排进行了手术预约。

            我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然后根据预约的日期,准时“赴约”。等待手术过程有点漫长,因为有些检查要根据医院的日程进行排队,这一排就是好几天,那几天我看完了两本书,一本是黄山书社出版的《老子》,另一本是日本国宝级画家写的《东山魁夷散文精选》,对于老子这本书,我觉得里面还是有些不太准确的理解和解读的,而东山魁夷这本散文精选,我看到了一个日本画家的细腻灵魂和视角,这种对景物、环境、周遭的深刻观察和理解,透过文字,我们也像是看到了他的画作,也使我为之感动。

            手术前几天,我所在的病房住进来一位肺癌晚期病人,就在我隔壁病床,这是位四十多岁的女病人,因为癌细胞扩散,剃光了头发,做了开颅手术。我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疾病对人类的折磨,从她发出来的一声声的哀嚎,我知道所谓的名利和金钱在这一刻毫无意义,没有健康的身体为基础,这一切似乎毫无意义。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就我观察,旁边的这位女士集万千宠爱,两个嫂子和一个姐姐,外加一个护工24小时轮番照顾,病房里每天都有2-3个亲人固定陪伴,他的先生也隔三岔五的来帮忙,还时不时有表现的很亲近的朋友来探望,如果不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就是一个人缘特别好的人。然而,这一切对于一位癌症晚期的女人来说,意义有多大呢?仅仅是一点心里安慰了。和这位女士同个病房,我这个问题在医生、护士眼中,应该是小事一桩,因此,我和另一个床位的一位阿姨,也常常被请出病房,因为这位女士的护理和检查是需要在无菌环境下进行的。原本对手术没有太多恐惧的我,每听到她的哀嚎,我就头皮发麻,手术前一天晚上,我向医生和护士申请调换病房,护士了解了现实情况,也考虑到我第二天手术后需要卧床,让我如愿的换到了另一个病房。

            手术当天,病人是不能喝水和进食的,需要保持空腹。幸运的是,我被安排在第一台手术,同时被安排在当天第一台的还有其他的病人,由不同的医生主刀进行手术。在进手术室等候区时,我遇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光着头,是脑瘤,据说她当天是进行一个小手术,还有更大的手术等着她,显然她的情绪很焦虑,换了任何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遇上这些事,谁不焦虑?我莫名的感到一阵心痛,很为她难过,希望可以安抚她的不安情绪,于是我陪她聊天,当她表现的很焦躁的时候,我帮她解答一些疑惑,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其实,除了给她一个回应,默默感到心疼,我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护士把我推到手术室,头顶上电视剧中常看到的手术台上方的手术灯亮了起来,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影视剧作品中,手术台上方的手术灯是冰冷刺眼的,我一直担心这些灯会让我感到难受,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灯对眼睛没有任何刺激的感觉,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位化着淡妆的女护士开始给我输液,我乖乖的躺在手术台上。下一秒,我的主管医生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走到我身边,从他的外形,我猜他年龄比我小几岁,圆脸,中等身材,皮肤有点黑,相貌普通,但有亲和力,和病人交流时总是带着笑容,我着急的问“医生,主任呢?”

            “我在这呢?”转头,魏主任就在手术台的左侧,我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没了知觉。

            是的,我没有了知觉,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睁开眼睛的时候,护士和我的家人都围在我的身边。从早上7:30被护士从病房带走,到我睁开眼睛回到病房躺在病床上,被大家的眼神包围着,这个时候已经12:20,已经过去了将近5个小时。护士嘱咐我不能下床,6个小时内不能进食,不能喝水,六个小时后可以吃流食等,然后我手上插着置留针,输着液,我的脖子上有一根导流管,导流管的末端是一个透明的橡胶球,导管和橡胶球里面流淌着红色的液体,这些是伤口流出的血液,护士交代,不能扯到这个导流管和橡胶球。

          过了一会,我的主管医生过来看我,叫我做了几个表情:闭眼、咧嘴、鼓腮,我照做了,他微笑着告诉我,确定我面部主要的面神经没有受损,我用手机自拍功能看了看,嘴没有歪,眼睛也闭的上,笑容也还在,心里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手术第二天是周末,医生们都休息,没有人巡房,唯独魏主任穿着白大褂突然出现在我病房里,让我“鼓腮、咧嘴、闭眼”之后,满意的说了一句“完美”。我问了一句“主任不是休息吗?” 魏主任说了一句“来看你啊”,说完就离开了,还是同样弯弯的眼睛和一口大白牙。

            手术后一、两天一直持续打各种吊针,有止痛、止血、补充营养、护胃的各种药剂,第一、二天是从早上输液到晚上八点,打了十几个小时,差不多要躺一天,起身需要有家人来扶着,那些天,我的家里人很辛苦,除了在医院陪伴,照顾,还要帮我煮粥、送医院,但这些身体力行的事情,对比他们内心的焦虑和担忧,应该都不算什么,心理上的压力和担心会更大一些。

            手术后几天一直都有打止痛药,伤口没有很明显的疼痛感,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一种奇怪和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一种干扰,不是痛也不是痒,但是这种感觉就是在那,我需要不断的微调头部的角度来转移注意力,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并遮住眼睛,慢慢的才能睡着,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十多天才慢慢消失。

            在医院的几天里,我四岁的儿子在爸爸的陪同下,去医院看了我几次,知道我刚做完手术,他很乖,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没有赖我身上不肯走。手术后第五天,主管医生给我拔了导流管,包了伤口,通知我第二天可以出院。

            到今天为止,距离手术,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直都想记录一下这个过程,碰上春节回婆家,也遇上一场全民恐慌的新冠疫情,我每天忙碌于一日三餐和陪伴孩子,其余的注意力都放在关注这场疫情的进展,直至到最近回来深圳,慢慢的回到常态。

            目前看来,手术恢复的很好,除了手术区域有些麻麻的感觉,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当然,手术的刀口还在,而且刀口还蛮长,耳后下来得有六七厘米长,一般出门我都会戴上头纱,期待着新冠疫情能够画上句号,然后找个好的发型师帮我做一个可以日常披下来的发型,在夏天来临之前,我可以不用戴着头纱出门。

            如果你问我,会不会因为这个手术感叹自己的不幸?事实上,恰恰相反,我要感恩身体给我发出警报,在我年纪尚轻的时候,让我有这个经历,而不是在我年老时,一下子给我判了死刑。往后余生,我会更惜命,更爱惜自己和身边的人。如果说有什么可以总结的,我想,有句话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疾病也是如此,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每个人可以承受的外部压力和内部压力完全不同,我们现在看到的身体的状态,不管是健康还是亚健康,都不是一天就形成现在的样子,好的身体是一天天养成的,糟糕的身体也是一天天养成的,注意饮食、调整心情,不要让自己背负太大的心理压力,好好活着就很好。

            2020年以前,很多人的愿望清单是:挣更多钱、换更大的房子、换更好的车,银行存款N位数。嗯,那是以前,新的2020年愿望清单是:健康的活着。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原以为,新冠战役,深圳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万万没想到,今天又新增了一例,而且,还是境外输入。看来我们还是高兴的有点早,目前看来还没有那么乐观,大家最好还是继续居家隔离,一起来祈祷全国,不,是全球才对,全球人民尽快战胜这场疫情,让我们可以脱掉口罩,在阳光下品一杯我们喜爱的咖啡和茶,希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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