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怎样证明我们曾经来过这世上一遭

人生如戏如梦如浮萍，活着时看似风风光光轰轰烈烈郁郁葱葱，仿佛一转瞬，就化作了一枚浮尘……摄影：紫衣

今天上午去参加了朋友母亲的告别仪式。

老人家刚过八十岁生日不久。在历经长达五年多奋力与病魔作斗争的痛苦之后（正常时每隔一天要去医院透析一次，严重时每年都要紧急抢救一两次），上周末终于还是因突发心梗在医院告别了尘世，去天国找几年前已去世的老伴汇合了。

年纪稍大的老年人最怕两件事：太热和太冷。所以一到夏天和冬天，我就特别提心吊胆，因为我父亲明年也八十了，早在1993年做了胆囊切除手术，1999年又被发现患有严重的糖尿病以及多种并发症。这二十多年来，父亲之所以没失明也没被截肢（糖尿病附带的各种凶险的并发症），晚年生活还比较有尊严，主要基于三点：一是受益于现在发达的医疗技术；二是要感谢母亲的悉心照料；三是要表扬我父亲永远乐天的心态。尽管最近两年也会因血压血糖等异常住院十天半个月，不过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谁又敢保证这种好运气会一直眷顾自己呢？

尤其是现在每次回老家探望父母时，基本上都会遇到一两个街坊邻居家正在办白喜事。看到儿时的伙伴，甚至还有不少比自己小一两轮的晚辈一个接一个走了时，一向豁达乐观的父亲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有隐忧的。

欣赏植物的生命态度，不管放在哪里，哪怕只要有一丁点立足之地，就能活成一道风景。摄影：紫衣

所以，现在看来，人到中年，最大的考验，或者说最难做到坦然面对和接受的并不是什么油腻不油腻，也不是什么突然的分居和分手，而是能不能平静地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告别。

就像我的这位朋友一样，六年前告别了父亲，如今又告别了母亲，身边其他的亲人也在渐渐老去。还有我另外一位朋友，九十多岁的老奶奶和八十多岁的婆婆现在同时都在与病魔做艰难的抗争，奶奶早已不能自主进食，婆婆每天都要打止痛针，两位高龄老人现都徘徊在阴阳两界之中。

庆幸的是，我的这几位朋友不管是独生女还是大家庭，都是极其孝顺之人，平时工作再忙再累，都会抽时间守候在老人家的身边，耐心安慰悉心照料，及时与医生商量，总想提供最好的治疗方案，尽量让老人家少受一点苦。

所以，在告别仪式上，当听到朋友的姐姐在追悼词中平静地说到：“妈妈，您这辈子没有白来这个世上一遭，童年时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宠爱，结婚后有老公的宠爱，老了有儿女的宠爱，所以这辈子您一直都是一个幸福的公主、妻子和母亲……”时，作为外人，我非常感动，也万分感慨。

这份朴实无华的悼词表达出来的是一份儿女的真情，他们在自己母亲活着的时候，都尽到了儿女的赡养义务，没有推三阻四逃避责任，也没有敷衍了事搪塞母亲，所以，尽管告别仪式比较简单，没有什么铺张和排场，但是因为该做的都做了，大家自然问心无愧。

回到今天想要表达的主题上来：人生最多不过百年，除了孩子之外，怎样证明我们曾经来过这世上一遭？

活着时是英雄也好，是凡人也罢，爱、尊严和自由始终是第一位的。摄影：紫衣

是名声吗？除了寥寥几个伟人，这个世界能记住一个普通和平凡之人的名字的，除了自己的至亲，试问还会有谁？

是财富吗？除了一些富豪之外（因为分家产而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数），绝大多数普通人终其一生，能够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无疑都是非常有限。

当然，为民族、国家和社会作出过巨大贡献的无疑是曾经活过的很好的证明，比如，屠呦呦研究的青蒿素等治病救人的顶尖技术，比如，任正非团队研发的超越世界水平的通讯科学技术等等，他们的名字将来毫无疑问将会铭刻在历史的丰碑之上。

但是，对于像我们这样更为广大的普通和平凡人来说，能够证明我们在这世上曾经活过的，在我看来，其实只要有这一样就足够了：是否曾经被爱过。就像我朋友的母亲一样，老人家生前就是很普通的一位退休人员，既没有给儿女留下多少遗产，也没有什么可歌可泣值得传播的光辉事迹，但是就是因为从童年到老年都得到了亲人的爱，所以，除了经历了病痛的折磨之外，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圆满和幸福的。

只有爱，才能让一个人活着时无忧无惧，离开时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