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地热爱雪,爱得如痴如醉。每当时光的半只脚踏入冬季的门槛,我总会站在窗头望着外面苍白的天祈愿,快下大雪吧!快下大雪吧!
我这样祈愿了好多年,从起初我还要搭着凳子才能望见窗外的景色,到现在我竟不觉已到了能结婚的年龄。可我依旧没能把雪盼来。
我觉得失落、伤心,于是更热爱回忆。
幼时有过一场大雪,雪铺天盖地地落在大地上,把一切都染得雪白,世界像一个童话小镇。一切喧哗都被覆盖了,只留下独自欢快的人,在雪地里如舞者般优雅而无声地打着节拍。
雪季快到了,今年一定会下大雪吧?我又站在了窗边,望着那惨白的天祈愿。可是我已经不那么自信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不来呢?只在每年雪季飘下几片尚未成年的雪沫。可这一点儿,怎么够呢?怎能够呢?
我在窗前站了好多天,雪是依旧没来的,但,我却等来了他。
他竟真的回来了,我多少有点惊讶。
如今的他,穿着是体面而干净的。一件雪白的衬衣,衣面平整得出奇,看不出一丝皱纹,只有衣领有着规则漂亮的褶皱。一条黑色的西裤也是那样笔直而优雅。这样穿着干净而体面的男人,即使初次见面,也能猜想一定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他的头发一定是精心打理过的,才能顺从地整齐地向后贴附着。他的面容上虽没带着些表情,但多少能看出那底下的坚定与激动。这样,他那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也显得深刻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他吗?那个从前在菜花田里带着她整日地四处乱窜、喜欢在大马路光着脚丫奔跑、脸上总挂着放肆与不羁的小男孩男孩,如今竟变得这般潇洒利落。
我站在窗边,没有招呼他,毕竟我和他不太熟。况且,虽然我从小就认识他,但他恐怕也不大记得我了。从小到大,我都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他走过了我站的窗前,径直地朝着前面那栋门前立着两棵枯树的三层小洋房走去。
他是还没忘记这里的。那两棵枯萎了多年的橘树还是和从前一样凄凉地在那里,它们的生命静止在了那里,没有向前也没有后退。
这橘树都枯死了,还留着干嘛?他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就像多年前在她面前那样。她虽与他同龄,但那时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窘迫的模样,他什么都知道的比她多。终于抓住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她当然是带着无比的傲娇昂着头对他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哪儿是枯死,它只是睡着啦!等到以后它睡醒了,它就能再长成一颗漂亮的橘子树啦!
她说话的时候是那样的得意,眼睛里满是憧憬与美满的模样。
对!等我长大了,它一定就会再次发芽的!那时候我会长成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姑娘!而它就一定会长成一颗很大很大的橘树,还要长满了绿叶,还要结满了果子!还要在春天的时候开满了雪白的花!
他用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哈哈哈,你就是个傻子!你不知道橘树是在初夏开花的吗?
他就是这么对她说的,才惹得她追着他跑了半里长街。
所以现在,我是再明白不过了。
他的脚步那么坚定地向着那里走去,连我这个多年前的老友也不看一眼。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是为了她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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