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下馆子。下馆子,多是大年纪老济南人的专用词汇,就如年轻人的表达,总要凡尔赛。下馆子的“下”,是一笔点睛,表意为“去”或“到”,但内含了“吃”。馆子,泛指饭庄与餐馆,不包括大排档和路边小吃摊。坐着马扎,端杯扎啤撸串,不过是练摊。
我这喜欢,也无奈。之前,一大家人伙着过,先后有奶奶、妈妈及嫂子,忙活一日三餐,我便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独立门户后,也曾芳华的老伴,上得厅堂,下不了厨房。至徐娘半老,也穷尽毕生研学,能让生鲜生腾出热气四溢,就没辜负我超标配置的厨具了,如双立人餐刀、松下微波炉,及锅圈烧烤炉等。
天地良心。我这喜欢,又为老伴,不忍她每天为三顿餐食采购、洗涮、熬煮,还得抹桌子擦地、洗盘子刷碗的团团转。还有,不便明说却暗藏心机的,下馆子能装逼。就端着,冷眼别人屁颠屁颠的忙。但老伴坚拒,自己不下,又阻挠我。
我气老伴节俭。暗地里,咬牙切齿她爱财不爱命。下馆子要破费,但不至破产吧?不容我撒野,还不许我的味蕾撒野?在济南,十天半月的下次馆子,一般人家承受得起。济南是省会城市,但物价与身价很匹配,也列三线,友善了普罗大众。吃单位食堂,十元管饱。在超意兴、老兵把子肉的连锁店,二十元吃饱吃好,有荤有素。去其他快餐店,人均三十至五十,便吃得趾高气昂。下馆子,去那些有头有脸有特色有服务的饭庄或餐馆,人均起步要七八十元,再就多多益善了。自家操持三顿饭,人均花费相当甚至低于单位食堂的价格。因为在家下厨,不算人力成本。前几天,在超市瞅见案板上的五花肉,红白相间的灿烂。便问价格,竟然三十元就割一斤。我一惊一乍,一并悲恸了猪茅跌回二师兄。我以化悲痛为饭量的壮烈,豪掷百元。
老伴不屑与我讨论恩格尔系数,她坚拒下馆子,并株连了练摊、宵夜。她能步步紧逼,而我步步后退,在她有撒手锏:不卫生。老伴执医,在吃上,即将就又讲究。将就的是味道,讲究的是卫生。自嫁入门,便推行分餐制。偶尔下馆子,没坐定,先忙活一通洗盘刷碗分公筷。有时径直自备碗筷。我曾循循善诱。从人之初性本善开篇,再联系到餐饮业的商业规律,没厨师故意投毒,没店家自毁招牌。又说,饭庄、餐馆的优劣,由食客用舌尖投票。票决的美味,色香味形,包括卫生,打不得马虎眼。老伴却鸡蛋里能挑出骨头。餐盘上的污痕,杯子里的残液,掉地上的筷子即捡即用。再是送餐人员端汤碗,会把大拇指指甲盖的三分之一,浸在汤里。我败下阵。汤泡指甲盖儿,常是多家餐厅的赠品。遇上了就认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便不君子,不动手,也不动口。
以上也矫情。平时,也常逃脱老伴监管,与三五好友,或下馆子或练摊。却,每为盛情难却,再就礼尚往来。我已被老伴洗脑,下馆子这点打年轻起的喜欢,只是曾经的一段兴趣盎然。居家过日子,会有一方强势,并以统治者的实力地位说一不二。其他极,即使有不适,久矣也顺从,再至自觉自愿。有异议,也烂肚子里。人在特定的社会组织里生存,而家也是组织单位,小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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