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记事

作者: aaammmth | 来源:发表于2020-10-26 18:30 被阅读0次

            快重阳节了,将妻子准备好的礼品提拎到母亲处,到了那里,母亲还坐在那张大理石八仙桌旁,戴着老花眼镜,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父亲的相片。来之前我已在摄像头中悄悄地凝视了许久,看着母亲坐在桌子角落,那张紧靠南面卧室门框的椅子,相对暗淡的客厅,因为这儿的光线最好,若干年前搬家到这新房子,大家就都喜欢坐这位置,包括父亲,唯独母亲除外,无论平素里大伙儿吃饭或聊天时。而父亲每每抱回一大摞稿件,低头疾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批改,常常通宵达旦。那一刻时光似乎倒流,我总会想起少年时与父亲之间的一段情形,记忆犹新。

            也是这样色彩斑斓的重阳天,白天艳阳高照,夜晚冷风飕飕的丰收季节。周末,父亲又拎着那台老式录音机从县里回到时堰老家。录音机米黄色,一个书箱大小,打开里面只有两个透明转盘,看起来挺笨重,但在当时这已是很先进的录音设备。放在家神柜上,祖母总提醒我们兄弟三个不要碰,不然父亲发起火来,到时她恐怕也劝阻不上,即使祖母在家里地位威严。她说父亲自打五五年工作以来,从稽家楼做教师起,还是之后做办事员、广播编辑,都十分爱惜公家财物。

            所以当深夜母亲唤醒我,让我陪着父亲去时东大队打稻场录音时特别高兴,心想终于有机会接触录音机了。可出了门父亲只是关照我用电筒照好前面的路,自己一个人在后面吃力地提着机匣。从所居住的小学巷到稻场有很长的一段路,要穿过前街、公社路、浴室巷,沿粮管所、油厂、食品站向东拐过一座闸桥才能到达生资站背后的打稻场,这之间有三里路的光景,差不多是镇子到稽家楼的距离。一路上父子俩极少言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昏黄的手电筒光在孤独逡巡,杳无声息的闪烁,仿佛一束窒息的花朵。

          多年以来意识里一直难以屏蔽这一奇异画面,黑暗中父子一前一后走着,漫然无际。或如母亲所评论,他人个性倔强独立不轻易求人。而今重阳,遍插茱萸少一人,人世间的伤感,对于儿子的懦弱冷漠,并不是文字所能救赎改变的。父亲和我赶到打稻场时,早已空无一人,高高的电线杆上发出刺眼的银光,场上到处堆满了稻穗,二三台脱粒机横在场子中央。父亲有点懊恼:“来晚了一步,录不到脱粒机声了。”作为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广播录音通讯,加入现场元素,在播出上会收到事半功倍的节目效果。当然,这是后来听父亲所讲。打稻场靠近泰东河,中间只隔着生资站。当我们回到闸桥上,大河上夜行的挂桨船突突机鸣声格外刺耳,与脱粒机声很是相似。我对父亲说,“能用它代替。”父亲犹豫了一会儿,按下键钮,录下一段由近而远的机鸣声。

            突发联想的建议获得了父亲默许,这一夜睡得尤其香甜,第二天日出三竿也浑然不知,直到母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问,父亲呢?“你父亲昨晚回来说没录到,今天一大早就去稻场录音了,这一刻乘班船已快到东台了。”

            写到这儿,突然搁笔走上阳台,仰望这重阳节前夜,一钩新月,一前一后闪耀着两颗绮丽的星星。也许那一晚并不真的是印象中黯淡一片,至少也会有这样一前一后的灿烂星光。

                              aaammmth  2020.10.23

    父亲,1959年

    文中相关地点图片

    时堰前街,2019 时堰公社路(北堂巷),2019 时堰浴室巷,2019 时埝粮管所,2019 时埝油厂,2019 时埝食品站,2019 时埝生资站,2019 泰东河,2019 时堰镇三里路,2019 岁月如金。位于时堰小学巷的祖屋,默默承载了多少年代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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