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对这个问题抱有期待:“如果回到二十年前,你会做什么?”
没有人不想过好这一生,自负的人志得意满,谦逊的人小心翼翼,都会奢望。想想看,手里掌握着多大的宝藏,你知道哪支股票让人大赚一笔,可以买北京二环以内的房子,一间住一间升值,你将功成名就,还远远不止,那些生命里无所遁形的遗憾,失去的亲人,爱慕的心上人,都可以一一找回。最正直的人也不能不心动的任由原来的轨迹复现,但你以为的一马平川,然而不是,你竭力避开已知的悲剧,神早就为你准备了接下来的命运,这才是生而为人。
从亚当开始,人就不能无拘无束保持永恒喜悦,那是高而上的寓言,当人有了智慧和独立行为,人就与不圆满为伴。俄狄浦斯是真正的英雄,国王和王后为了神谕将他抛弃,他为了神谕离开养父母,三个人竭力摆脱神谕的一切行动反而应验了神谕,从来不想做错的俄狄浦斯还不是得杀父娶母一只拐杖自我流放。真正的悲剧,就是在这个已知的命运中,人后退的每一步,都在前进。
《夏洛特烦恼》的设定其实无限接近于那个母题,处在人生困境中的夏洛得到一个回溯时光的机会,他以逃避厄运为目的,最后也不可避免的,他将作茧自缚,为自己的这场行为付出代价。可惜这也是我对夏洛略微遗憾的地方,悲剧是人走了很多,最终回到困境原点。夏洛重生后的一切悲剧,困顿多在别人施与,却没有受到他自己的错误反噬。回溯时光,夏洛拥有了母亲,心上人,和功成名就。他必然会失去,他的母亲还活着但是把他的兄弟当情郎,他还是失去母爱,心上人干脆移情别恋毫不犹豫抛弃他,他反而没有在功名上收到太多的伤害。剽窃别人的才华走向成功才是他的原罪,他凭借不属于自己的才华得到他不应得到的,而那一场来源信息模糊的HIV并没有绝对必然的因果联系。
某些行为困惑出现在剧作中。他的母亲,离奇的为了别人抛弃儿子,这条线索实在不够清晰,怎么就突兀的抛弃儿子与儿子的同学亲爱呢?还有袁华,他命运的改变很有点莫名其妙,父亲官位不保,这次的人生中并没有这件事的因果。夏洛的男主光环,已经到了只要讨厌一个人他就会凄惨落魄,意念伤人?——这似乎更能说明这是一个个人的梦境,它产生了不劳而获的成果。
在影片里几乎没办法回避这种人设上恶意。初恋女神秋雅,她存在的所有性格,虚荣,拜金,红杏出墙,好像就是为了展现一种与外在美貌截然相反的丑陋,这近乎意淫的否定,我那个曾经没有得到的爱人——一边回忆一边吸鼻涕——就像狐狸瞅着树上够不着的葡萄:呸,它是酸的。至于和她相对的女性角色冬梅,她在个人品质上也没有那么可靠。冬梅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是基于两次人生里对夏洛的矢志不渝,她永远坚韧强大,作为妻子洗衣做饭照顾他允许他爱着别人,下一次不是他的妻子还对他念念不忘,为他受到侮辱,在他生命垂危时守护在他身旁甚至不曾隐藏——在出轨上面,冬梅比秋雅只不过多了一层身体的底线。
这是一个前半部分好于后半部分的电影。在前面,它让夏洛不断地心想事成,志得意满,前程似锦,如花美眷,把故事不断逼入死角,而后半部分,凭借剧本的金手指,它用深怀恶意的想法来解释,为什么逃避厄运的目的走向失败:原来你过去失去的人,都是混蛋啊。这样粗鲁的否定母亲和曾经的心中挚爱,夏洛真的是太可耻了。最应该被否定的,难道不是那个第一次依赖妻子生存,第二次人生剽窃别人人生的那个屌丝男么。
而这个世界残忍而幸运的是,那个前桌的女神往往才貌兼备得遇良人,那个家境优渥的成绩优异男生凭借自己努力仍然生活在夏洛到达不了的阶级和城市,夏洛你的人生终于因为一场梦感到满足,别人仍然有和你无关的生活,啊对,他们也许基本过的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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