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件物体的描述

这是一个瓶子
这是一个长形的瓶子
这是一个大瓶子
这是一个长方体的瓶子
这不是一个塑料瓶子
这是一个有竖长条文的瓶子
这是一个有把的瓶子
这不是一个装牛奶的瓶子
这不是一个绿色的瓶子
这是一个可以密封的瓶子
这是一个拿起来有点重的瓶子
这是一个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瓶子
这是一个工厂里制造出来的瓶子
这是一个新瓶子
这是一个以前我没有见过的瓶子
这是一个带有包装盒的瓶子
这不是一个酒瓶
这是一个装开水的瓶子
这是一个透明的瓶子
这是我的瓶子
这不是你的瓶子
这是一个玻璃瓶子
这不是一个金属瓶子
这真的是一个玻璃瓶子
这是一个没有颜色的玻璃瓶子

（2013）

词语

一只
苍蝇
趴在
白色的
石灰墙上
看起来
很像
一个黑点
墙
已经
很旧了
墙上
有很多
这样
的
黑点
现在
是冬天
苍蝇
趴在墙上
基本上
一动不动
所以
你
很难分清
哪个
是苍蝇
哪个
又是
黑点

（2013）

一块石头

它可能是灰色的
它可能是一块鹅卵石
它上面可能还有一些不规则的
白色条纹
它的形状也不太规则
它没有棱角
没有一个称得上平面的平面
它不是圆的
也不是椭圆
它有的地方圆一些
有的地方又不那么圆
有的地方很光滑
有的地方又凹进去一个洞
它显然不是人为加工出来的
它可能存在了很多年了
它可能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
它最早是在一条河里
经年累月经过河水和沙砾的冲刷
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它原来也不在这里
它最早出现在我的梦里
也不是我的梦里
是在我偶然闭上眼睛的时候
这块石头就出现了
我就看到了这块石头
在一块草地上
在阳光下
一个有点热闹的地铁出口
每天有很多人
从那里走过
如果你正好从那里走过
你就会看见在阳光下
在草地上
一块大石头
正躺在那里

（2016）

遍地是诗

你所看见的
每一块木头
每一块瓷砖
每一块石头
每一堆垃圾
每一种智慧的
非智慧的
好看的
不好看的
每一匹动物
每一个人
天上的每一只飞鸟
每一片云彩
水里的每一只鱼
你所看见的
每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
还有那些
与此相反
你所不能看见的
它们全都是诗

（2013）

卖刀的人

卖刀的人不是杨志
卖刀的是个妇人
卖刀的人不是走在大宋年间的东京汴梁
卖刀的人走在今天南方一座城市的一条小巷
卖刀的人没有象杨志那样把刀插进刀鞘
而是把刀放在身后的背篓
卖刀的人也没有在刀鞘上插个草标儿
然后告诉买刀的人这是一把真正的宝刀
卖刀的人只是在手里拿上两把已经磨快的刀
不停敲打，告诉人们她手里的刀可以斩筋断骨是一把好刀

（2013）

来自边疆的人

一个高一些
一个矮一些
一个胖一些
一个瘦一些
一个很白
（像白人）
一个很黑
（中东那种）
她们出现在小巷里
她们肩挨着肩
从我的门前走过
她们一边走
一边说着些什么
她们的样子很亲密
她们说她们自己的语言
她们是一些来自边疆的人

（2013）

唱戏的人

唱戏的人是一个男的
和一个女的。男的年龄有点大
天然的卷发，女的个子不高
但比较胖。他们在唱豫剧
打金枝。他们在解放公园
一座水边的凉亭里
他们对面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
操一把板胡，是他们的琴师
他们唱了一段“有为王我坐江山”
男的是唐王，女的是贵妃
快唱完的时候，那个女的（贵妃）
可能觉得哪个地方没有唱好
让唐王，和那个老琴师
都停下来，他们从头又唱了一遍

（2013）

一扇铁门

这是一扇铁质大门
适合仓库，或者有高大围墙的院落
我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
的确非常厚重
的确非常结实
看见在不远处坐着的
电焊店的老板
（是我的一个熟人）
关于铁门里面填的是水泥
还是别的填充物
我们又谈论了近两分钟
他说铁门不是他的
铁门属于隔壁收废铁的老板
铁门没有像收来的别的废铁一样
堆在废铁堆上
铁门靠在靠近马路边的一面墙上
上面用粉笔写着“此门出售”
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2013）

每条狗都有自己的命运

老陈至少养过五条狗
第一条京巴
白毛随时看起来都像灰色
冬天长一身癞疮
在家门口被车轧死了
第二条是狼狗
花黄的毛皮光溜溜的
长到人半腰高
让几个泼皮偷去
吃了狗肉
第三条
是一条土狗
咬伤几个过路的
老陈带到郊外把它丢了
第四条是个杂毛
最后不知所终
第五条也就是现在这条
刚刚满月的小黑狗
每天和老陈不满两岁的儿子
在门口快乐的玩耍
说它小不仅因为它只有一个多月
看起来也确实小
老陈说即使长大
也比现在大不了多少

（2013）

父亲的树

父亲喜欢种树
父亲种树不买树苗
地上长什么树
就种什么树
父亲种的树
不在野地里
也不在山坡上
父亲种的树
都在自家院子里
父亲种树
不修也不剪
长出来什么样
就什么样
有一年
我家院子里
长出两棵臭椿
母亲说挨得太近了
砍掉一棵吧
父亲没有作声
后来两棵树
都慢慢长大了
我爬上去玩
下来的时候
经常被两棵树
夹在中间
父亲还种过一棵桐树
在堂屋墙根儿下
这棵树太好了
长得又直又茁壮
我们全家
都喜欢这棵树
这棵树越长越大
很快我张开双臂
也无法抱住
这棵树也很快
把堂屋的墙涨裂了
我们只好拆掉了
快要倒塌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