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的任务

采访者的任务

前言

一个气氛并不紧张的，采访故事。

分节只是为了看着的时候别眼睛花。

配图就像是反差萌。

开始。

一

某某区的出租屋内发现男性腐尸一具，经检验，为窒息死亡。警方正对此立案调查。

大部分的报纸是这么写的，再细致一些，被害者为本地人严某某，当时身着草绿色卫衣，藏青色休闲裤以及运动鞋这个具体的打扮，有的加上死亡时间大约是两周左右。

章肃祥打开门，他看见一个棕色呢大衣的男人正专心致志在一张有个人形的房间平面图上画脚印，看方向是从外界到楼里。

“听说是警方相关人员找我。” 这位中层管理人员带着平时微微居高临下的声音讲话。

“啊，对，警方相关。”这个棕色大衣的男人谦虚地笑着。

“不是已经全都调查过一遍了吗？”

这个男人放正了这张纸，“是进入收尾阶段了，最后的定论还没有报告，毕竟我也只是相关人员，不是太清楚。”

“那……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呢？”尽管是拖长了调，章肃详笃定的气质还是没有改变。

“说实话，”男人压低了声音，给了一张简陋的名片，名字陈深，职业自由作家，还有联系方式的一个座机号码。“我不是警方的人，我是想…写一个相关文章，记录一下被冤枉的人的心路历程，采访一下本人和周围的人，出一本合集类型的书。啊，警方相关也只是相关，那这个名号，是我撒谎，首先是要说句对不起的。”

章肃详前后仔细看着手中的名片，也不能断定这个人是不是有名的作家之类的。不如看看他来是什么目的。

二

“那现在的案情，有什么能透露的吗？”

陈深稍微靠前，“只能在这里悄悄的说…原本沸沸扬扬的谋杀论，现在决定以自杀来定案了。”

“自杀？”章肃详调整了一点坐姿，“可是沙晏到现在还没有上班。”

“因为沙先生还是重要参考对象，毕竟密室之说曾经被打破过一次。”

“打破过？怎么说。”也不意外。

“你看，这里我画脚印的地方，这只是泥脚印，其他的还没有添加。泥脚印有这么一串，没有出来的脚印，所以认定为这是密室。”陈深顺着脚印的方向手指着划了一下。

“如果把鞋子擦干净了再出来也不足为奇啊。”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是从监控中来看，并没有被害人从监控中出来的记录，而且这个脚印也同被害人本人的鞋子一致，因此不认为这个脚印是别人的。”

“那从门口进去的人，直接把鞋子脱了不就行了，那样也没有脚印的。”

“正是这样，所以我们找到了在当天监控中进入的所有人，很幸运，全部都是这幢楼的住户，并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看到有那样脱鞋的人。”

“那又是什么打破的密室说法呢？”章肃详也在好奇他们到底是靠什么说不是密室的。

“因为一个窗子，窗户是开着的，应该说是关不上，所以都觉得这个窗户是关键吧。所以想确定了嫌疑人之后再问出作案的手法。”

“哼。”这位中层管理人员从鼻孔里出了这么一口气。“所以说警察都这么半吊子。”这个人也是个半吊子。

“啊，再这么说下去就偏题了偏题了。”陈深看着他似乎不开心的样子，转移了话题。

“那你的主题是什么呢？”章肃详还要再组织一下他刚刚产生的想法，所以直白地问这个人他到底是要来做什么。

“我是想问问，沙先生不是被当成嫌疑人很久了么，他自己说的话读者不能百分之百相信，那么作为他的上司，第三者的话更有说服力，所以，想问问，在你知道的范围内，沙先生在案发当天，10月25日，星期六，他的行为是怎样的？”

章肃详仰头转着眼珠想了想，“案发当天……严抒至…我让他加班了。”

“那他加班是几点到几点？”

“按照打卡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

“那你确定他是四点下班的？”

“我那天十一点到六点，四点看见他下班的。怎么，跟推断的死亡时间不一样？”

自由作家在纸上刷刷写着，“嗯，稍微有些出入，但是不大。那么他下班后去了哪里，知道吗？”

“直接回家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说起来，他说要跟朋友吃晚饭的。”章肃详手指敲了下桌面。

“吃晚饭？酒店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多半是的吧。”

“那他有没有可能和死者吃饭呢？”

章肃详似乎在忍者笑，“这也不是没可能。我看他们两个关系还可以的。”

“有没有好到两个人吃饭的程度？”

“两个人？呵，也不是没有可能吧。我就曾经看见不止一次他们两个在门背后小声说着什么。”章肃详语速加快说着这句话。

“原来这样。那你知道他们有没有闹僵的时候？”像是作家探索八卦的天性。

“不知道，闹僵什么的，怕是我看不到的。”

“说得也是。”

“只是，我看见过他们两个浏览同一个网站，非常警觉，我一走进，他们两个都会把手机反过来。”又是比原来的语速更慢的说法。

“什么样的网站？”

“这个就要警察去查了，我不知道。”章肃详摊开手，加重了“不知道”三个字，“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两个秘密的嘛。”

“那有……那种图片的吗？”

“那种？啊，你说窒息类的？”他终于笑出来，“我看不太清楚，可能吧。”他伸长脖子看这个男人几乎记录了他的每一句话。

三

“说起来这样的窒息死还真是比较少见的，一般都是绳子枕头什么的……”陈深边写边说。

“对啊，塑料袋套头这个，真的比较少见。”章肃详应和着。

“如果是你的话，我猜……应该会选择一个十分符合自杀的形态吧？”

“如果是我的话吗？”章肃详笑道，“我当然会选择一个十分符合自杀形态的，连自己是凶手都不会怀疑到。”

“如果凶手是你的话，那还真是可能就没有疑议，直接定案了呢。”陈深面带作家专属的敬佩笑意说道。

章肃详却眼神一变，“你现在问那么多，不会是也怀疑我吧？”

“怎么会呢，我只是问问沙先生周围的人他的情况而已。如果我现在这样问你能让你感到紧张的话，我的描写不就是更顺利了么。”他还是笑着回答。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你既然看到他们浏览同一个网站，那么被害人有两个手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章肃详想了想，“嗯，我是知道的。”

“他的两个手机长什么样子？”

“一个是普通的银色iphone，一个是红色的其他牌子的手机吧，那个红色的我见到的比较少，当时还想问他怎么买了个红色的。不过说起来，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他有两个手机的？”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连他的妹妹都不知道，这个就是防止有朋友或者家里人看而专门买的。但是警方根据他常用的那个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推测的，常用的手机和沙先生的聊天内容里，常常有没有聊完的，或者说是开了个头的，所以警方推测他们还有其他的聊天工具。随后沙先生承认了被害者有另一个手机的事实。”

这个作家一直很自然地说着“警方”，看样子他起码不是警方的人。章肃详隐隐约约这么认为。

“那个手机找到了吗？”

“貌似是找到了。”陈深漫不经心回答。

“找到了？怎么会……哪里找到的？”

“没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惊讶的吗？”

“这个手机如果不是在严抒至的身边的话，那么应该处理掉才对。”

“这个很容易推测出来的东西，处理掉了才不明智吧。”

“不明智？”这位管理人员音调上扬着，但又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和预计的一样，他是个自尊心强的人。陈深心想。“或许这样吧，你看看这个案子有多少你认为警察忽略掉的细节。”

“正合我意。”

四

陈深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自己的警察小女友带着假装的眼泪汪汪过来找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们是找到了目标，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强行带走或者搜查，这让人很头大。拜托他套话，这个实在是个要时刻小心的技术活。这个人他刚刚确认是真正的犯人，但是还没有得到更确实的证据以及作案过程。

都喝过水做好准备工作后，章肃详问：“说起来，警察为什么放弃了对沙晏的追查？只是无法证实密室？”

“可能是吧，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也不能真正逮捕沙先生。”

“竟然是这种原因，真的是半吊子。”他微微嗤笑一声。

陈深挠挠后脑勺，“但是我得到的消息也不是太完全，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结果。”

“能推断多少是多少，我想以你现在知道的情况，想出一两个方法也是有可能的。警方相关人员。”章肃详拍了拍陈深的肩膀，后者尴尬笑笑。

“那先看看这个平面图吧。”就是这张他专心画脚印的图。脚印画得很清晰，基本上就是均匀走到房间里的。“这个是一楼的房间，基本上进楼里就要转弯了。”

“所以进楼就脱鞋的说法不成立了，会有可能拍到的。”图上还画着一个监控探头的样子。

“嗯……真的除非是楼里的人，不然应该确实只有被害人一个人进去这幢楼的。”

“那天是下雨的，所以留下的是泥脚印，对吧？我记得你说的是泥脚印。”

“是的，这里还有沙泥，因为旁边的还有施工，有砂子之类的，这一滩。”陈深手指划了一个椭圆。

“嗯，不然就可能是砂脚印了。只有他一个人进去，没有其他人在进，是通过监控确认的吗？”

“监控确认过的，进出的人员里没有其他人是不属于楼里的。”

章肃详点点头，“没有人再进去起码确定了他是一个人进入了那个房间，那他到底有没有出来过呢？”

“出来？虽然警方好像没有考虑过他出来又进去的问题，但是也看了几天录像，应该是没有出来过的，如果有的话会告诉我的。”

“没有？”章肃详看着他。

作家想了想的样子，“嗯，没有。”

“那这样就限制的很死了。严抒至进去了，没出来，然后就死在了里面。死的时候没人发现，过了好多天才有味道了才发现的，还真是薄情的邻居。”

“不不不，这个房子不是他自己住的，是临时租的。”

“那这怪不得。”

“你去过？”

“为什么这么问？租的怎么会去过。”他的那点惊讶不像是装的。

“也是也是。”陈深小声说。

“那这样所以警方这么确定他是在这里死的是吗？”

“是啊。”

“限定得很死呢。”章肃详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语句。

“不过说起来，会不会犯人是从外面进入的？”发挥作家的想象力，陈深指着窗户的地方。

“不是没脚印吗？没有任何脚印的情况下，不可能那种时候有人停留在那里。所以犯人不可能从那里进去。”章肃祥笃定说着。

“有没有可能是被害人自己翻窗出去的呢？就算当时留下了脚印，也可能自己处理了一下。”陈深似乎不死心的样子。

“我…不觉得他的那身衣服能做这种事情，很难伸展开吧…… ”章肃详半笑着说。“况且衣服上有脏污或者窗户的漆掉下来，警方也会发现的，啊，我说窗户的漆，也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他隐藏着自己联想太过了。

“这……说得是啊。”

“犯人既不能从前面进去，也不能从窗户那里进去，但还有一些可能，比如原来就在那里，动手之后再出来。”他先后指着门和窗，然后在房间中心的位置敲了敲。

“但是检查了之前的监控，并没有这样的人，而且房东说过，找她要过钥匙的只有他一个。”陈深翻看着自己之前的笔记，一条条对照着回复。

章肃详看看百叶窗外，还在工作的下属们虽然有偷懒的，但也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他一直保持着一个通情达理的上司形象，此刻虽想出门晃一圈给那些人留下点威胁，但眼前的情况明显更需要自己吊起脑神经。

五

“不过说起来，有个人出了门好像没有再回来了。”陈深对照着自己的笔记，看到了自己斜着写下的一句话，突然嘟哝着。

“那还有一种，就是严抒至本人自己以不一样的形态出门了。”

“这……又是怎么说？”

“我认为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章肃详暂停，像是正式表演前的沉默。

自由作家马上就接上去捧场：“请说请说。”

“就是严抒至本人以他不一样的形态出现在外面，他自己换了衣服，当他以以往不同印象的穿着出门的时候，别人很难认出来。”

“是啊，印象不同的时候，可能面对面都看不出吧，更别说是监控录像了。”陈深感叹着。“可是他换衣服出门又是为了什么？他是死在那个房间的啊。”

“据我所知，死亡时间可以有些许的作假。对吧？”

“是的，加温会加速反应，推测时间会提早，降温相反。”

“所以相差几个小时并没有问题。至于换衣服……”章肃详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有些个人特殊癖好吧，那个人不喜欢他平时的穿着，或者就是…呃…小年轻说的那什么cos,cosplay那一类的。”他刚想起来的样子，一拍大腿，“对了，说不定他浏览的网站就是那类的网站，穿着奇装异服的做些恶心下流的事情……”越说越显得激动，他清了清嗓子，“我是这么猜的，我只是相当恶心那些人而已，说是社会的毒瘤也不为过，你说是吧？”然而以他的年纪说着“小年轻”也有少许的违和。

“嗯？啊……”陈深没有应付下去。“只是穿穿其他的衣服不用反应这么大吧？”

“什么只是其他的衣服？这不是‘只是’的问题，是会进化的，况且同性之间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娘炮还能比我们这些勤恳工作的人社会贡献更大吗？”章肃详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陈深做出了让他小点声说话的动作。“别让人听到了我们在说案子的内容，会引起猜测的。”

“是，是。”他拉好衣服又坐直了，就像是刚进来一样。

“那接下来的案情，又是怎么样的呢？”

“我记得你问我他们下班了以后做了什么吧？”

“是的。”

“如果他们两个去酒店吃饭了。如果只是‘吃饭’的话。”

“你的意思是……在酒店发生的案子？”

“只要不是会被看到的地方，发生了案子都可以。塑料袋恐怕也是一时兴起吧，或者是那种方面的爱好才出现的。当然指纹都擦干净了。要知道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才会发现尸体，恐怕就是因为发现了下雨容易留下痕迹，所以等到地面完全干了再把尸体放进去的吧？即使人爬不进去，尸体也是能够进去的。”

陈深专心记下他说的：可能在酒店或其他地方发生案件，等到地面干后将尸体从窗户放入室内

“那想必，严抒至去那个房间里换衣服，也是沙晏让他去的吧。只要事先准备好服装，从窗子里扔进去。”

“这…不能确定是不是被害者自己去的。”

“怎么可能是自己去的呢？发生案子后，沙晏的手机就坏了，不觉得太巧了吗？他叫了严去那个房间，但是发生案子后，处理了那两部手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就是他干的，也不会被发现两个人的关系，这不就理顺了吗？”

六

“推测得很有道理。”陈深鼓起了掌，“经你这么一说，警察是应该好好查一下了。谢谢你的配合，解除了我们许久的疑虑。”

“不用谢，这也是我应该的。”

“不过说起来。”陈深合上了本子。“我这个半吊子还是有几点不太懂。”

“你尽管问。”

“我没有说过他是塑料袋窒息死亡。所以你怎么知道的呢？”

“什么？”章肃详突然反应过来。“报纸上这么写的……”

“报纸上没有哪家是这么写的，这是除了第一发现人和警察外的完全的保密内容。”他一边不紧不慢收拾自己的包，“我也没有说过那个窗边没有脚印。”

“可你不是只画了这么多所以我这样认为的……”

“我当时说的是这是泥脚印，其他的还没有添加。一般人应该会问，‘其他地方没有脚印吗？’除了泥脚印，你说你没去过，又是怎么确认的就没有可以作为证据的脚印了呢？况且，你还说‘人爬不进去’……”

陈深放慢了手头的动作，继续问：“所有人都认为他穿的是运动款式的衣服，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做那些动作应该不方便呢？虽然从监控上来看他穿的是可能是紧绷的制服样式。”

“我不是说了……他变装出门了……”

“这是在我告诉你有一个人出门没有回来之前提起的。”陈深的眼神和进来时完全不一样，“我之前还说到手机可能没处理，你现在确定了两部手机都处理掉了，又是哪来的肯定呢？”

陈深理好了站起来，拿出了通话中的手机，“你可别说我没有证据了。”他举了举自己的包，“本子才是幌子。现在你应该能够想象出接下来的情景吧？反正不可能是用完全犯罪解决我了。”他走向了窗边，看着楼下的车。“啊，任务完成。”

后记

看完后有没有发现，这个故事多说多错，最好是像配图那样装神秘就行了。

这个配图就是本人画的，很可爱吧。（虽然画的是文豪野犬的太宰治的写实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