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四五岁的时候,很喜欢在绘本上描出一个个手指的形状。只用铅笔沿着手指轮廓很小心的画下去,好像这幼稚的娱乐在我心里,是没有尽头的,
幼儿园老师觉得我有某些偏执的爱好,于是委婉的写在了联系簿上,换来父母无奈的一笑。
五岁以前的人生格外漫长,堆满了大摞的报纸和奶奶无处消遣的琐碎时光。
奶奶是一个极爱维持体面的女子,用‘曲眉丰颊’ 来形容刚刚好, 即便横跨了几十载的岁月,也能依稀窥见当年的窈窕,出门时,必有一方细致的丝巾围住褶皱的脖颈,四季要搭配不同颜色的服饰,每年的冬天,总要买上一盆水仙的嫰芽。等着年初醒来时的一缕香
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隐约读出了梅白蕾夫人那般在困苦里端的优雅的无奈。因为幸福二字,于她实是奢求了。
她不信佛,不多言语,没有什么可傍身的技巧,生活起起浮浮,庸碌二字就这么从青涩划到耄耋,终止在快埋到头顶的泥土前。
再等到竹马沉入了黄泉,剩一株青梅,轻又无力的垂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自从我记忆里有了明确的喜怒开始,她就一直躺在那张高高的床上,四周是镂花的铁柱子,
房间里肃穆又阴沉,樟脑混合着将死去的气息,惹得人发昏。
我总喜欢去抠那些柱子上的花样,她也总会伛着腰支起自己身躯,抓住那顽皮孩子的手,笑意从眼睛一路溜到了指间。
‘囡囡知道手指怎么说吗,是finger呀’
紧接着一阵笑闹,她又颤颤巍巍的躺倒下去。
后来我索性每晚爬到床上,祈求她的一个小故事,或关于父亲,或关于过往的岁月,或是那些花儿。
她又常是娇俏的,将故往的罗曼情事和那场大浩劫前后的仓皇踌躇翻来覆去,细了再细的诉说。是不是瞥一眼床头的遗像和镜子,恍惚的在期冀。
她的嗓音温和极了
她的名字里有个稚,算是可拿来惩心意的凭据。
我已经忘的透彻。
她和爱的人靠在一起,长眠处倚靠着一所中学。终身为师,桃李遍天下。昔日的嫁妆和书籍被锁在了樟木的箱子里,有时瞻顾遗迹,细细触碰萦绕在物件上的纹路,平滑或是粗糙,却依旧如彩虹般的明丽。
她种花再也没有机会开放,却藏了许多小包的花种,纸都褪去了颜色,只泛出深沉的浅黄。
似乎也没有人会冒着清早的氤氲和料峭的春寒,紧攥着我的手,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上街头去和小贩们讲价钱。
遗传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不亚于玄学,我身上没有留下过多父母的印迹,独独像极了她。
一样执拗,一样粗心,一样任性。
‘囡囡知道手指怎么说吗,是finger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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