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林桥的回忆

        转眼间，四年的大学苦读生活即将结束了。课程已经差不多了，考试也不紧张，但是，大家似乎都在为未来的去向焦急不安。这时，我的老兄兼老友提出，我们两人去洪林桥转转。这座距离学校最近的小镇子，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诗意与娴静。

      吃过早饭，我与同窗辛景亮一起，步行走到了镇上。过去，我们都分别来过镇上，但并没有认真玩过。辛兄年长我几岁，知识修养和处世经验均比我丰富老道。一路上，我们忆往事，话未来，好不开心。早在考大学以前，我就和辛兄非常熟悉，并一直以兄视之。恢复高考，考大学我们一起考试，也一起录取，并且又分在同一个班上。

      由于面临毕业分配，当然也多少有点心事。不过，我们两人也都能看得开，感觉总会有不错的结局，至少不至于没有工作干吧！

        那是在国庆节刚刚过去，江南的深秋，气候温和，空气甚是清新，虽然偶有汽车从身旁走过，有点尘土飘来，但一路上的闲话家常，学业的难题切磋，对老师课程的看法，还是让我们两人感觉非常开心。

      来到小镇上，我跟在辛兄后面，转了转集市，兴味盎然。微风幽幽，阳光灿烂，集市叫卖声，公鸡打鸣声，人们在交易着。刚刚离开菜地的小青菜，带了点露水；山里运出的板栗子，带着毛绒；新鲜的豆腐，一块块摆开；细小的虾子，出水就已死掉，但仍是新鲜；木盆里的活鱼，欢蹦乱跳。虽然已经是1981年了，人们的衣着依然破旧，但是，精神状态明显改善。大家说话的神情显得轻松，交易的讲价声中加带着玩笑。当地的土话，虽然偶有一些我们听不懂，但能够感受到人们之间的温情。间或有同校的校友迎面而来，大家点头致意，又各自走来。

      逛罢集市，我们两人又逛了逛镇上的小书店。店面不大，只有一个营业员，除了农民和农业图书，适合我们阅读的书很少有几种。但是，从与营业员的交谈中，我们知道，图书明显比过去多了，特别是重新出版的《红楼梦》《西游记》等文学名著，极受镇上的读者欢迎。至于养猪种菜的书，也颇令农民读者喜爱。

      走到镇子那条小街的尽头，有一座破旧的小桥。我们站在桥头，看着那缓缓的流水，禁不住想起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名句。是的，转眼间，四年即将结束，我们也将离开恋恋不舍的学校，走向工作岗位。不过，四年的大学生活，让我们开阔了眼界，看到了诗与远方，知道了治学的门牌号码。而那学问，为我们的生活打开了新的天地。想到这些，我们两人的心情非常轻松愉快，禁不住加快了步伐，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那酒馆的一楼，仅仅有六七张饭桌，而且早就已经客满。我们好不容易挤到了二楼上，找到一处仅能容下两个人的小桌子。老辛走南闯北，比我的见识多的多。只见，他老练的叫了三个小菜，一道鸡蛋汤，又买了四两白干。老辛素来善饮，开杯满上，甚是得意。而我则本来就不能喝酒，一杯下肚，满面通红。不过，那一道红烧鱼真的味道鲜美，令人难忘。我们慢慢悠悠，边吃边谈，从黑格尔到庄子，从康德到存在主义，又扯到四年生活中的种种见闻，聊到了钱老师讲课的风格，文老师的烟瘾，金老师的板书，沈敏特老师的《伤逝》研究论文，王多志老师的新诗课程。这顿饭，前后吃了大约一个小时，总算把酒菜全部扫荡干净。等到我们晃晃悠悠走下楼去，已经是快到下午两点钟了。

        这一辈子，已经在外面吃了多少次馆子？实在记不得了。不过，洪林桥小酒馆这顿饭，令我终身不忘。转眼间，37年过去了，而那个烧豆腐，那盘小青菜，那一壶老白干，似乎仍在舌尖回味着。

洪林桥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