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前的那棵樟树,自我幼时起便一直常绿着,茂密的枝叶似一头蓬松的秀发,微风吹过,摇曳生姿。
捉迷藏的时候我喜欢躲在粗壮的樟树后面,靠在它的身上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有时我们也会围着樟树转圈圈,它没晕,倒是把我们转晕了。
调皮的男孩子非要上树,我们拦都拦不住,凹凸坚硬的鞋底硬是刮下来几片树皮,小女孩们边指责他们边拿胶带把树皮粘回原处,“你们把它的皮都弄掉了,它会疼的。”
它会疼的,它也会疼吧。
我突然想起以前吵着奶奶在它的枝干上挂个秋千,结实锋利的麻绳紧紧地系在树干,在秋千的晃动下,树干吱呀作响,晃动幅度越大,响声也越大,它一定很疼吧。那时的我们只顾着享受随风摆荡的快乐,忽略了它吱呀作响的痛苦。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不再爬树,也不再荡秋千。
夏天,奶奶搬出小方桌和小凳子,我们习惯在樟树的树荫下吃晚饭,树叶的沙沙声伴着蚊虫的嗡嗡声合奏出一曲美妙的夏夜进行曲。
吃着吃着,一片树叶掉入碗中,有时是一条虫子,我明白,它一定是想给我们加餐了。作为回报,我们也会时不时给它添点有机肥料,助它茁壮成长。
大人们喜欢拿着蒲扇,端着茶水,在树荫下乘凉。樟树意会到了他们的诉求,总是把茂密的枝叶留给夏季,不偏不倚地遮盖住所有人。听到底下的人们哈哈大笑,它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它的身边没有同伴,我们就是它最好的朋友。青春期的心事都说给它听,烦恼忧愁也同它倾诉,每次同它分享的时候,它总要掉片树叶,一定是我的烦恼让它听了直掉头发。
原以为我们不再爬树和荡秋千之后,它便不会再感觉到痛苦。
然而它的朋友们亲手结束了它的生命,它走的那天骄阳似火,不能再为朋友们遮阴了,它难过万分,眼泪和鲜血顺着树干一起流淌下来。
我伸手抚摸树桩上一圈一圈的年轮,那是我们在一起走过的最美好的年华,它将记忆深刻在体内,确保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忘却。
我哭了,我害怕自己忘却,那棵永远张开臂膀迎接朋友怀抱的樟树,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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