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冷，冷清弥漫在空气里。外婆走了，一半悲伤，一半释然。外婆终于熬尽了人间苦难，熬过了瘫痪，熬过了褥疮，熬过了新冠，熬过了寒冬，在这样一个春暖乍寒的时候，重新开始了又一段旅程。
距离外婆上一次病危，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接到舅妈的电话，说外婆刚刚走了，早已做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无多少意外，但泪水还是顺着脸颊往下落。那一刻，突然就想到了妈妈，立刻拨通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妈妈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哽咽地说“以后回来就看不到外婆了”。我的泪水再次涌出来，想说些什么安慰妈妈，可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失去妈妈的伤痛，是任何语言也无法减轻的吧。我只是一遍遍在心里确认，妈妈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外婆了。
外婆的世界安静了，一场告别仪式的奔赴，牵动了几城的牵挂。这是外婆在人间的最后一次召唤，我们放下一切，奔走在各条高速公路上。途中，与外婆的上一次相见又在泪眼里浮现，她空洞的眼神和枯瘦的手臂，嘴里不停地叫着“大云，大云…”，那种生疼的感觉又不断涌上心头。
“外婆，我回来了”，这是我对外婆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外婆给我的却是永久的沉默了。我再叫她，再和她开玩笑，她也不理我了。我用手轻碰她的脸颊，那种凉透彻心骨，再也感觉不到温度。我知道，外婆是放下了尘世一切，无念，无怨，毫无背负，轻盈地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入棺前，所有儿孙跪在这里，看外婆最后一眼，从屋里排到屋外。外婆，你看见了吗？这些都是你曾在这个世界的念想吧，如今都深深想念着您。爸爸伏在地上，每一次弯腰头磕在地上，都如撞在了我的心上。我明白，这是爸爸对外婆的不舍和感恩，感谢她曾经给他一个家。爸爸常说，是外婆不嫌弃他穷，愿意把妈妈嫁给他，才有了我们一家人。
从外婆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女性的伟大。外婆一生孕育出了六个家庭，每个家庭又有了不同的小家庭。从前你牵他们的手，迎朝阳向前，看他们一点点长大。如今他们陪你背夕阳而去，送你去暮色远方，去一个只有你能去而我们暂时还去不了的地方。
人生终点的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这一段虽艰难，外婆终也走完。再见后，我的心上又多了一层茧，并且慢慢接受再也无法相见的告别。人生路，无非是在路上和到终点的区别，或同行，或先后。
重要的人，无论先后，都请进生命里，用力想念着…（2023.3.21下午五时，这个日子以后是属于外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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