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半破带莓苔,笑向陶潜酒瓮开。
纵醉还须上山去,白云那肯下山来。
这首《山中赠诸暨丹丘明府》,为秦系在隐居于福建南安九日山所作。白云不肯下山,秦系又何曾因世事而离开过山林呢。
关于秦系为何隐居,一直未能找到原因,史书上只寥寥数字:天宝末年,秦系携带妻儿到剡溪避乱。后因“家事获谤”,与妻子离异,离开剡溪,回到若耶溪旧居。这家事获谤无法查到原因,这休妻应该与此事有关,这些都令人浮想联篇。不过终没有留下确凿的证据,也罢。
相对卢象之类,秦系是真隐士,其在九日山前后隐居长达二十多年。 无论谁举荐做官,皆不出仕。而其诗多以山林生活为主,加上一些高官去看望而作应酬一类。从诗中,我们不难发现其一生清贫,却又乐在其中。
当代有个词语叫“躺平”,把这个词语用在秦系身上,应该是恰如其分,秦系跟一般人的躺平还不一样,他是一躺到底,绝不反悔。因为秦系诗名在外,他躺到哪就会有名流跟到哪,用今天的话讲,就叫做秀。秦系不做秀,但官员要做,特别是大唐年代,当官的如果没有几个象样的诗友,道友是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躺平了秦系却有着大量的粉丝,如刺史薛播和泉州别驾姜公辅,还有刘长卿、韦应物。其中最铁杆的莫过于姜公辅,人家被贬后直接跟秦系住在一起,成为左右邻居,这一住就十三年,直到姜公辅去世,秦系将其安葬。
不想当官的秦系偏有官运,徐州刺史张建封偏要反复奏请唐德宗,就地封秦系一个挂名的“校书郎”。呵呵,这才真是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
要说秦系呆在九日山二十多年,都干了啥呢? 其实也没啥,除了钓鱼,就是写诗,还有就是注解《道德经》,这也是为何世人称其为“秦处士”的原因吧。
《唐才子传》如此描述秦系:
系,字公绪,会稽人。天宝末,避乱剡溪,自称"东海钓客"。北都留守薛兼训奏为仓曹参军,不就。客泉州,南安九日山中有大松百余章,俗传东晋时所植,系结庐其上,穴石为研,注《老子》,弥年不出。时姜公辅以直言罢为泉州别驾,见系辄穷日不能去,筑室与相近,遂忘流落之苦。公辅卒,妻子在远,系为营葬山下,每好义如此。张建封闻系不可致,请就加校书郎。与刘长卿、韦应物善,多以诗相赠答。权德舆曰:"长卿自以为五言长城,系用偏师攻之矣。"虽老益壮,年八十余卒。南安人思之,号其山为"高士峰",今有"丽句亭"在焉。集一卷,今传。
“丽句亭” 因秦系诗:“高吟丽句惊巢鹤,闲闭春风看落花”而得名。 后人在此亭聚积了各位名家大师的诗,以至到今天此亭早已声名在外。
现在亦有很多隐居之士,如陕西的终南山,目前就有形形色色的人在那里修行,不过有几人是真正的修行者呢?
读秦系之诗,常有悲悯之意涌起。这是我为何要摘录多首诗存于此的原因吧。诗的境界,不是因为字用美,也不是因为对仗工整,而是因为,真正的诗可以让人听到风中的泪,可以看到花里的沧桑。
常恨相知晚,朝来枉数行。
卧云惊圣代,拂石候仙郎。
时果连枝熟,春醪满瓮香。
贫家仍有趣,山色满湖光。
《献薛仆射》
由来那敢议轻肥,散发行歌自采薇。
逋客未能忘野兴,辟书翻遣脱荷衣。
家中匹妇空相笑,池上群鸥尽欲飞。
更乞大贤容小隐,益看愚谷有光辉。
《会稽山居寄薛播侍郎袁高给事高参舍人》
稷契今为相,明君复为尧。
宁知买臣困,犹负会稽樵。
《闲居览史》
长策胸中不复论,荷衣蓝缕闭柴门。
当时汉祖无三杰,争得咸阳与子孙。
《山中赠耿拾遗湋兼两省故人》
数片荷衣不蔽身,青山白鸟岂知贫。
如今非是秦时世,更隐桃花亦笑人。
《山中书怀寄张建封大夫》
昨日年催白发新,身如麋鹿不知贫。
时时亦被群儿笑,赖有南山四老人。
《答泉州薛播使君重阳日赠酒》
欲强登高无力也,篱边黄菊为谁开。
共知不是浔阳郡,那得王弘送酒来。
《晓鸡》
黯黯严城罢鼓鼙,数声相续出寒栖。
不嫌惊破纱窗梦,却恐为妖半夜啼。
《题石室山王宁所居》
白云知所好,柏叶幸加餐。
石镜妻将照,仙书我借看。
鸟来翻药碗,猿饮怕鱼竿。
借问檐前树,何枝曾挂冠。
《山中奉寄钱起员外兼简苗发员外》
空山岁计是胡麻,穷海无梁泛一槎。
稚子唯能觅梨栗,逸妻相共老烟霞。
高吟丽句惊巢鹤,闲闭春风看落花。
借问省中何水部,今人几个属诗家。
《鲍防员外见寻因书情呈赠(曾与系同举场)》
少小为儒不自强,如今懒复见侯王。
览镜已知身渐老,买山将作计偏长。
荒凉鸟兽同三径,撩乱琴书共一床。
犹有郎官来问疾,时人莫道我佯狂。
《题章野人山居》
带郭茅亭诗兴饶,回看一曲倚危桥。
门前山色能深浅,壁上湖光自动摇。
闲花散落填书帙,戏鸟低飞碍柳条。
向此隐来经几载,如今已是汉家朝。
《题茅山李尊师山居(一作严维诗)》
天师百岁少如童,不到山中竟不逢。
洗药每临新瀑水,步虚时上最高峰。
篱间五月留残雪,座右千年荫老松。
此去人寰今远近,回看去壑一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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