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酒吧,就在我破小店的隔壁,店面很大,楼下楼下,前前后后共有5大间屋子,外加一个厨房间。
门额上硕大的霓虹灯,四个大字,伴随着周围绕了一圈的一闪一闪的灯泡,交相辉映着,推开门,大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楼梯,穿过楼梯,直到每一个包房里。
想一想,晚上的时候,里面坐满了客人,莺莺燕燕欢歌笑语的,该是多欢乐的场面。
可惜,从我的小破店开门到关门,历时一年,也没有看到过情缘酒吧满座的时候,哪怕坐满一半也没有。
店门口的炉子上煨着炭,若隐若现的火点闪烁,一只粗糙的手拿着把火钳,哗啦开了炭,炉子上架了个铁架子,架子里有条鱼,沾满了油的刷子刷过鱼身,滴落到了炭火上,燃起了火焰,忙忙吹灭,继续翻了个身,刷油、洒盐、洒孜然。。。。一气呵成,一条喷香扑鼻的烤鱼出炉了,嗯,连空气里都是鱼香味。
烤鱼的是情缘酒店老板的爹,还有站在一旁不时打下手的是老板的娘。
老人家佝偻着背,略微颤悠悠地把炭重新聚拢,添上新炭,煨上一壶水,慢笃笃地坐了下来,盯着水壶发呆。
我始终想不起来情愿酒吧老板的名字叫什么了,一个男的,剪了小平头,1米7不到的身高,瘦的像个竹竿,夏天的时候穿一件很大的白t恤,远远看去,就好像杆子上晒了件衣服一样。手里永远捏着一支点着的香烟,晚上迷离的霓虹灯下,一闪一闪的灯泡映衬他消瘦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清冷与孤寂。
听人说他以前是一小混混,砍过人,坐过牢的,现在这间半死不活的酒吧,也是威胁房东才租给他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跟他吵过架的,他鼓囊着要打人,我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大家彼此彼此。
我的小店生意一直就半死不活的,每天100-500的流水,跑去开支陈本,也就挣个每天吃饭喝饮料的钱。闲来无事就跟情缘老板唠嗑,他这个人话不多,就是每天烟不离手,再就是晚上喝多了酒骂他爹妈。每次骂的时候,就站在店门口,来来回回无非那几句,然后没有一个人敢进他的酒吧,于是本来就不景气的生意越做越潦倒.
某一天晚上,我们一伙大概5,6个人,店门关了,情缘老板吆喝:来我家唱歌喝酒吧!
凑巧那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于是大家就一哄而起,去了情缘酒吧。
当天的营业已经结束了,他拉下了卷帘门,随便指了间包房,领了一框啤酒,吆喝道:来吧来吧。
不知道是谁在唱着广岛之恋,唱到女生时,他一把抢过话筒,吼了几句,然后扔了话筒和大家干杯,这里的杯不是杯子,是瓶子,整瓶吹,我只默默坐着啃爆米花,边琢磨着我几点可以离开这里呢。看着其他几个人喝的不亦乐乎,我只得继续默默地。
一直闹到3点多的时候,才散了,出门的时候,情缘老板晃晃悠悠地送我们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一把把我提了起来,转头一个湿哒哒的嘴唇盖在了我嘴唇上,我一下子就蒙了,脑袋炸了一下,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我对面的人,是情缘老板。慌忙推开,正要开骂,他站不稳当地咣当一下倒在了地上,我只得作罢。
第二天,太阳照样从东边升了起来,尽管生意一落千丈,流水严重下滑,在这样下去,要吃喝的钱都没有了。情缘老板照旧抽烟、喝酒、骂人,他爹妈偶尔时不时的过来帮点小忙。
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有去情缘酒吧,面也没有跟他照过。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一连几天情缘的门没开,没人在意,本来这个世界上的人没人会在意一个旁人,我也不例外。
秋天的时候,情缘老板回来了,头发剃光了,露出青皮的头顶,脸上挂着笑,从过来说:“走,去吃火锅吧。”
我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火锅店就在我们两家店的前面五步路的地,一行5个人落了座,情缘老板点了支烟,举杯道:“我先干了,大家随意。”
手一抖,啤酒沫子洒了一手,他笑着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夹起金针菇、香菇、豆腐,一股脑的扔了下去,锅里满满地红油扑腾着,不停的翻滚着,发出咕咕的声响,耳边的是谁在说话与我无关,你们喝你们的酒,吹你们的牛,我煮我的火锅。
当初冬的寒风带走最后一片飘零的落叶的时候,情缘酒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牌子、一闪一闪的灯泡、炉子、颤巍巍地爹娘、顶着青皮头的情缘老板,都不见了。
朋友W低估着道:“这人走了,也不打个招呼?”
我眼神穿过烟雾缭绕的屋子,落在外面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平静地回道:“你看外面马路上的车,有条不紊,马路虽窄,但大家都遵守交通规则,各行其道,尽然有序,很安全。”
“你是说,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W歪着头问。
“我们来煮火锅吧!”我揉了揉昏昏欲睡的头。
“你是说,你喜欢吃火锅,而我喜欢吃烤鱼?”W不依不饶。
我摇摇头,回道:“不是,是酒肉穿肠过而已,过了呀!”
W一愣,随即笑了笑:“去吃火锅吧!”
第二年,我的小破店就关门歇业了。
直到今天,我仍旧无法想起来情缘酒吧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那些人和事是真的发生过么,还有我的小店真的开了么。
好了,牛肉、鸭血、豆腐,,我们一起来煮火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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