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温暖的，从没离开过

一个很年轻的读者给我留言，很是吓了我一跳。

他说，你的文字不宏大不壮阔，也不算特别的精致，也没有太多的起伏和情节，但读着，总能在生活的每一个细微处感觉到温暖，即便那温暖很小，像烛火。很渴望这样的心态啊！

很慌，我说不，不是的，生活在我面前，或者说我感受的生活，其实和你没什么两样的。温暖是有，但很多很多时候，也能感受到黯淡，也能感受到疏离，也能感受到孤独，也能感受到痛，也能感受到绝望，甚至这些情绪都远远的超过了感受到温暖的比例。

我告诉他，经常在我的脑海里，会出现两幅画面，一幅，是我一个人在荒野围着一堆将熄的篝火，我不知道等篝火熄灭后，我要去哪个方向。一幅，是我站在一条无尽的路边，两头，都是感觉永远也抵达不了的生活。

我这样说，其实确实是自己的真实，没有一个字的谎言。

可就因为如此，我才觉得那些温暖很重要，那些用文字挖掘过去生命中存在的温暖很重要，那些重新感受的温暖很重要。

因为它们都曾经存在过，有些至今还存在，而有些已经被生活的坚硬消磨的了无痕迹，甚至应该说，是被我们自己的选择和坚持推到了隔山隔水的地步。

我们抱怨生活的艰难和硬冷，哪一种不舒服的感受不是被我们自己放弃了温暖后才会如此的呢？

我们伤一次，就会怀疑剩下的一百次。

我们被背叛一次，就会怀疑当下的无数次。

我们错了，不会改。

我们需要，但不表达。

我们渴望情感，但从不让自尊妥协。

我们不愿意不喜欢，但从来不会拒绝。

我们每一次失去，都会安慰自己后面会得到更好更多。

我们从来不会将心比心，总认为受伤和难过的没有谁会比自己深。

这就像我脑海中那幅画面的前奏，所有人都在荒野中寻找温暖，但我们只有看到别人添了柴，我们才会添上自己的柴，别人如果添的少了一点，我们就会添的更少一点，别人的柴如果燃尽了，别人更需要温暖，我们呢？就会衡量自己剩下的柴是不是需要收回，再燃烧会不会失去了价值。

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眼看着篝火就要燃尽的那个人，渴望着温暖，又算计着温暖。

所以，我现在只不过在用文字，记忆那些曾经给我添过柴的人，曾经路过我的生活，带给过我温暖的感情。有可能，那温暖微弱，只是一个陌生人给予的善意。有可能，那温暖持续，只不过我已离开。有可能，那温暖还在被别人保留，只不过我不好意思回头。有可能，那温暖已经成了灰烬，但我始终欠一个说不出口的歉意。有可能，那温暖始终在等，只不过现在，已经温暖了他人。甚至有可能那温暖执着不灭，但燃起温暖的人，却已经走出了所有人的生活，让那温暖炽烈却不敢再靠近。

它们，都存在过，用最平凡的，最容易被遗忘的方式存在过，一段一段的，琐琐碎碎的，让我们被各种方式安慰着，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然后，又被我们抱怨着，说生活越来越缺少温度。

其实，那些温暖的，从没缺过，从没离开过，只不过是被我们不愿意再想起而已。因为一旦想起，太多难过就会铺天盖地，让很多人无法呼吸。

但我愿意，就这样去记忆，去想起，哪怕再懊悔再疼也愿意，因为时光太快，快得连现在，都越来越难以把握，每一次醒来，之前的一切，都成了往昔。不累积那些温暖，很难一步一步走下去。

都很难，可最难是铭记他人曾经温暖的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