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还记得你后院儿里的那棵樱桃树,树上是一溜儿酸的红樱桃。
你是个矮矬矬的小女生,站起来还够不着最底下的那些樱桃果,于是我就陪你去摘。我一挨近你你就贴在我胸口那儿,不为别的,只因为你太矮了,或者说,我高你不少。
幸而你不是一个胖子,否则矮加上胖你就变成了前门口那只趴在院儿里的哈趴狗。事实上你还蛮匀称的,所以这一切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单方面的不足不代表什么,只要另一方面能够与它协调搭配,也能成其为一种美。
酸的樱桃摘下来干嘛呢?我想没谁爱吃这劳什子,但懂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是你摘的,或者说,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做点什么都行,做点什么都不重要。
我贴近你的时候我就想吻你,你的五官中嘴最有特点,扁而平,在其他还算精致的器官映衬下,似乎它最寒碜。可是,我反倒觉得它更有魅力。并不是因为它的功能,可以拿来接吻,而是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守里突然给你卖个破绽,反而显得异常可爱。
你的矮这时也显出优势来了,我只要一俯身,而你可以动都不动,只消稍稍抬起一点头,我就可以亲到你的额,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嘴——你的矮使你的头就处于我的下巴下,两者的和谐简直就像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榫卯结构。
但我是不能吻你的,你的母亲就在屋里守着,要是被她打我个措手不及,我可实在难堪。所以我还是憋着吧,等到星光阑干,我再加倍奉还给你。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连吃你的酸樱桃的份都没有了,一切都沦为了一种记忆。我想,为什么人会从爱变得不爱了呢?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我们本不认识,又从不认识变为了相识,又从相识变为了爱,变的内容可以不尽相同,但“变”本身却是亘古不变的。因此爱变成不爱,仅仅是所有变化之中的一环。
我认为天地是没有心的,他只知道运作这个世界,却不明白爱与不爱对人而言,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我又忍不住溜回去看你后院的那棵酸樱桃,今年它的果似乎比往年更加硕实了,但我没看见你在那儿摘樱桃——为我摘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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