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沈 亚

这些日子,满世界都像着了火,到哪儿都是一片炽热,恨不得剥了皮才凉快。每天睁开双眼,看到窗外明晃耀眼的阳光,听见趴在树干上的鸣蝉一个劲地喊“热——”,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才能有个凉爽的一天?除了呆在空调间里静气凝神,就是在记忆里搜寻曾经的清凉。这几天,我突然想到了儿时吃过的棒冰,印象当中,那似乎是最能防暑降温的东西了。
那时,卖棒冰一般没有固定地点。卖棒冰的人,骑着一辆带杠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只木箱,上面写着“棒冰”两字,走村串户地叫卖。他边骑行边用一块木疙瘩,有节奏地敲打着木箱,“嗒嗒嗒、嗒嗒嗒……”还不停地喊着:“棒冰、棒冰……”
这往往是中午最热的时候,我正躺在地面的竹凉席上,寻思怎样消除烦人的暑热;听到门外“嗒、嗒——嗒”击打木箱的声音,就像当兵的听到冲锋号,一骨碌翻身爬起,先朝门外高喊声:“买棒冰,买棒冰!”然后,抓起几张一分票的零花钱,或向父母要点闲钱,以流星般的速度直冲门外,生怕卖棒冰的人等得不耐烦,走了。

卖棒冰的人早将自行车支起,停放在路边,正用挂在脖子里的毛巾,擦拭着面额上潺潺的汗水。看见有人来了,打开木箱盖,掀掉箱内一层棉花包,然后问:“要赤豆的,还是要白的?”赤豆的当然好吃,如果钱不够,只好说:“来根白的。”“白”的意思,就是没有添加任何额外的物质和成分,纯粹用水和糖冰成。
“棒冰”是个很形象的名字,解析一下就是“小棒上的冰块”:一根削得很薄的木片,上面裹着冻得非常结实的长方形冰块,外形类似现在的雪糕和带小棍的冰淇淋(其实,冰淇淋就是由棒冰演变而来,叫法不同而已)。白的5分钱一根,赤豆的1毛钱一根。剥开棒冰的外层包装纸,还没等放进嘴里,一股逼人的沁凉,就迫不及待地从指尖渗进了肌肤。等棒冰与嘴唇、舌尖一接触,“吸溜”一下,冰凉的甘甜就顺着喉咙抵达胃部,然后快速扩散至全身——夏天的燥热似乎就在这一瞬间,被驱逐出体外。
我将棒冰含在嘴里,一边“吸溜”着,一边走回家,舍不得拿离一会儿。母亲见了总会说:“慢点吃,这是糖水冻出来的东西,小心肚子疼。”我可不管这些。坐回竹席上,拿本小人书,边吃棒冰边看着。先前的暑热慢慢消退了,鼓噪的蝉鸣似乎也不烦人了。一不小心,一点棒冰水滴落在小人书上,赶忙伸出舌头舔舐干净。

我的贪吃和棒冰融化的速度一样快,往往半本小人书还没有看完,一根棒冰已经入肚。剩下的木片却舍不得立即扔掉,放在嘴里反复吸吮、砸吧。等完全没有味道了,再将木片一点一点咬碎,直到榨干棒冰残留的全部滋味,才看了又看,最后恋恋不舍地丢掉。这时,身体感觉凉快了,就躺下午睡。合眼之前,还不忘记舔几下嘴角,心里却盘算着:卖棒冰的人明天何时再来?那时,我还有一个愿望,长大后,也要骑着自行车卖棒冰,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现在老是感觉,农村的夏天似乎要比城里要好受一些,城里的夏天总是那样汗津津地难熬。分析下来,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城里有空调的地方多,吹习惯了,反倒不适应热天了;二是城里有温室效应,温度自然要高些。我曾狠吃过几根冰淇淋,虽然其所含成分丰富复杂,但口感腻腻的,少了些清爽感,越吃越渴,越渴越想吃,真不如小时候水激激的棒冰来得爽快,只要一根就搞掂。

那天去超市,妻子和女儿买了好多冰淇淋,什么牛奶味的、巧克力味的、香草味的,我却选了最便宜的赤豆棒冰。她们笑我没有品位。其实,我只是想趁这火烧火燎的夏天,回味一下小时候吃棒冰的那种特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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