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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安静坐下来，娓娓道出：“孝贤皇后当年是由先帝爷亲自定下的儿媳，如今的太后在当时却还是熹贵妃。熹贵妃属意的原本就是自家的表亲，不过后来见先帝爷确实是喜欢孝贤皇后，便也就作罢了。后宫不得干政，但当年皇上还未到这个位置，更恰当地说便是婆婆相媳妇儿。富察氏在朝中政绩卓著，深得人心，但终究不是太后那边的人。”
“你是说，太后当富察氏原本便就是异己？”令妃渴着嗓子，垂眸敛目：“孝贤皇后如此贤德，皇上又全心爱慕，自当是在后宫中绝无二人的。孝贤皇后的处事为人，在本宫心里头，那是紫禁城的气度，太后如此作为，可算是真小气了。”令妃言语不慎，说到这里也明白了自己吐露了什么言辞，抿了抿唇也便听闻安继续说。
闻安知道令妃心直口快，也只是笑笑，接着她的话茬继续：“太后是钮祜禄氏族人，与富察氏终归有别。孝贤皇后在嫁给皇上之后，没几年便为了皇上生下一子一女，太后自然也就放松了心思。虽然皇后不是她选定之人，但国力繁盛，紫禁城中一片安乐太平，太后心里也是高兴的。”闻安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她的声音软，在这夏夜里头说了这许多话都还是不急不躁，一字一句落在令妃耳朵里，倒也是清爽，如同一丝清风，揭开一层被遮住的景。
“咱们的皇上不是当今太后所出，如此这句话一直都是太后最忌讳的。孝贤皇后虽深得圣宠，但仍旧在一次家宴上头触了太后的忌讳，虽然太后嘴上未说，但是却有些疏离了孝贤皇后。皇后孝顺，自知得罪了太后，却未曾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触了太后的底线。这日子也就不咸不淡过去了，直到端慧太子去世，这一层龃龉才变得大了。”
令妃听到此处，长吁一声：“有道是婆媳难养，却原在宫里头也是这般。闻安，这一层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闻安苦笑一下：“姐姐应该不知，妹妹其实也是太后安排进宫来的。当年太后已经在宫里头放了已逝高贵妃和如今的舒妃，高贵妃娇媚，舒妃温良，但太后同父亲说的，却是看中了妹妹的气度。当时皇后极其伤心伤神，已全然忘了作为中宫，应当要担着的责任。太后便想借着如此时机，将妹妹扶到高位。太后安排妹妹入宫，做了陆答应，随侍皇后，也便多些时候见着皇上。”
闻安顿了顿，见到令妃眼底的了然，便问了一句：“姐姐，是否觉得其实妹妹也不是什么清白人？”
“如何算得了清白呢？”令妃轻笑了一下：“那日你我执手相伴而行之时，本宫便觉得那已经是人世间至最清白。”
闻安点头，继续道来：“成了答应，便已经生生世世都为紫禁城的人了。皇上青年俊伟，是满大清最尊贵完美的男子。妹妹当时年轻，自然觉得自己是不同的。皇上对皇后的深情虽早已知晓，但是却不愿真的愿意信了自己做不得他的倾心之人。妹妹在那年的春天入了宫，在一片鸽子花林里见到了皇上。”矮几上的烛火燃得稳当，直直立着往上头窜着，大约是几缕叹息飘到了烛火上头，烛火稍稍抖了抖：“当日在一片白花林子里，皇上穿着一件暗金丝线绣的龙袍，再不过平常的装束，那一眼却一直印在妹妹心里。到后来在永和宫呆着，宫门虽未落锁，但是层层围着，日子太静了，夜晚的时候想到的，全是那个场景。姐姐，你晓得吗，原来曾经妹妹也是倾心过皇上的。”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从闻安的嘴角流出，令妃将手放在闻安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温热的手掌贴着闻安冰凉的手，闻安见此，抬眼感激笑笑：“在宫里，过得了风花雪月的日子，当然也得受着长长夜色寂寥。孝贤皇后虽深受皇上喜爱，但是逃不过祖宗家法，一个个新的人进了宫里，再不是心动之人也当作是新鲜玩意儿。皇上去皇后宫里的日子少了，她便也更加郁郁寡欢，连着开宫门见妃嫔的日子都少了。太后知道，在皇上心底里头，孝贤皇后一直都是最中心的那块地方，于是便让妹妹伴着孝贤皇后喜爱的装束，说着她会说的话，走到皇上的身边去。君恩隆重，但是妹妹知道，他眷顾得我愈久，便是他多爱皇后一分。妹妹始终是在皇上身边代替孝贤皇后的人，是一个影子罢了。”闻安眨了眨眼睛，仿若是被烛光闪了一样，令妃见着她的眼睛上慢慢布上了一层淡红色，水汽凝起来，似是要落下泪。闻安稳了稳嗓子，瞧着令妃：“顾影自怜，大概便是说我这样的人吧。妹妹心里装着皇上，也还是不愿意如此继续，便在一旁守着，总有一日也许他也会看见那个真的我，欢喜我。直到那一次，”闻安顿了顿，百般思绪涌上心头，她压着嗓子，不乐意让哽咽泛出来：“姐姐大约不知道，妹妹曾经有一位交好的燕贵人。也是一个活泼性子，却在那次高贵妃遇蛇之事上被强压了一个罪名，被拖去慎刑司活活打死了。在前几日皇上还在妹妹这里同她开着玩笑，说是那年的秋猎要带着燕贵人一同去林中猎鹿，却不料第二日却…”闻安说不下去，紧紧握了握令妃的手：“姐姐，如此的皇上，薄情寡性，将一个平日里全心爱慕他的妃子就这么活活打死了。妹妹不愿意再去见他，便将自己锁在宫里头三日，皇上来过两次，便再也没有来了。太后知道之后震怒，怪罪下来后庆常在便是一个真正的影子，从此在宫里无声无息，再无可能晋了位分了。”
令妃听完这些，妄自唏嘘：“这原本就是太后将你拉进来，可不要再伤怀。太后令你去替了孝贤皇后，则必然也会令他人去做这些。如今皇上已经从政多年，再不是当初根基不稳的皇帝，太后送了这么些到皇上身边，大约也是为了皇上用心侍奉太后，”令妃轻笑一声：“太后只可一人，万也不可出了二人才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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