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日 星期五 多云转阴 20-30°C
男二病区的大厅里很热闹,音乐声很大,几个病人背对着门正在跳舞,屁股扭得颇欢。他们嗨皮的背影很感染人,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迪厅,是舞台,他们是演员,是舞者。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尽情舞蹈。
音乐停了,几个人拿着大瓷碗到饮水机那里接水喝,咕咚咕咚的畅饮,像在灌溉干涸的土地。河水汩汩流进地里,玉米挺直了腰,谷子抽出了穗,连秋后的蚂蚱都卯足了蹦哒的劲。他们享受着演出中场的小憩。
这个病区有两个瘦小的男孩,八九岁的样子。看到门外有人站着,就向我们走来,但被护士拦住了,护士不让他们靠近门口。听副院长介绍,男孩的实际年龄其实都在18岁以上,只是停止了生长,低智。我不明白的是,智力低下和精神病到底有什么关系,傻子就一定是精神病患者吗?
我们在医生值班室的黑板上,看到一个病人的外出时间的记录。早中晚都能独自离开病区片刻。副院长解释说,这是症状比较轻,能自理的病人,可以替医生护士跑跑腿,去院办取取材料,送送东西。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道,局外人只能看到表象。副院长的解释,我觉得很有道理,充分发挥每个病人的积极作用,有何不可呢!但像这样,能自理又能跑腿干活的病人,为什么要送来精神病院住呢?
男三病区的病人也都集中在大厅里。我们进入病区时,与两个穿着病号服抬着一大桶不锈钢碗的病人擦肩而过。副院长说,病人开饭的时间到了,能自理的病人辅助病区护工干活。
我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像在部队,开饭时也是这样,大家集中起来一起吃饭,拿着一样的碗筷。我又感觉像在影视剧里的监狱,铁门、铁窗、铁床,管理森严,遇有刺头,一针镇静剂下去,立刻老实。
站在大厅门外冲里面张望,穿过大厅还有一个房间,我想进去看看。正犹豫时,一个提着塑料水杯的病人从楼道里走过来,他看了我们一眼,打开大厅的玻璃门,冲走过来的护士说:“你问问他们,看想找谁。”然后不慌不忙走进大厅。他眼神清澈,表情自然,行动自如,如果在大街上碰到,我断不会把他和精神病患者联系在一起。可他长期住在这里。
梦醒陪我,跟着副院长和护士,从病人中走过。我知道她一定也很害怕,攥着拳头,紧张到手心出汗,毛发冲冠。但她需要体验社会的现实和残酷,需要近距离感受心被禁锢,失去自由没有尊严的生活,需要对感官和心灵的刺激,从而真正醒来,走出情感的低谷,回归无忧无虑的天性。
我大步走着,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生怕眼神的相碰激发病人的病情复发。穿过大厅,到了对面的房间,原来是集体宿舍,大概三四十张床的样子。
这个病区很干净,没有女病区的闷热和难闻的味道,也没有其他男病区三四个人的小房间里,肮脏变色的枕套和床单。他们三四十人在一个大房间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像部队的集体宿舍。这个病区的病人,应该都是素质相对比较高的人,我猜测。
离开病区时,副院长拿出门禁卡开门。这里没有门禁根本无法进出,住院像蹲监狱。
副院长说,其实,这里就是监狱的管理模式,不严也不行,有的精神病人比常人要聪明的多。前一阵,男病区的一个病人就像电影越狱里的镜头一样,成功逃离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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