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一个夏天的夜晚,我接到了从厦门打来的电话。那时我正跟先生在外面遛食,我听到电话那头小耳朵的声音有些哽咽,便急匆匆拉先生想找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
电话那头小耳朵颤抖的声音触碰着灯红酒绿的酒杯,我说小耳朵我在,你的妞妞我一直都在。小耳朵瞬间大哭起来,就像久经磨难的孩子在走投无路下看见父母,嘴里含糊着说想我了的话,在喧闹嘈杂的背景下我努力地想听清她的每一个发音。我默默在电话这头守着她哭,直到最后我果断命令她,“小耳朵,你现在立马回去,我明天就过去”(多少年了,这是我与小耳朵的习惯,我习惯在她堕落的时候命令她,她则习惯在这个时候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而不像对于父母的逆反)。
第二天,我坐上从沈阳到厦门的最早一趟航班。等我下飞机时,小耳朵已经举着我的名字在远远挥手了,看上去跟昨天并不是同一个人。
回到家,她便像虚脱了一般瘫在床上。我看到地上杂乱的扔着一大堆她与男友姜伟的信,他们的合照被抓的面目模糊,还有被摔得一塌糊涂的相框,那些零零碎碎的玻璃渣在阳光的斜照下显得有些晃眼……我默默收拾着被她搞得破乱的家,转身看见床上的小耳朵,她看着我笑了,我觉着她的笑有些凄惨。我的小耳朵总是让人心疼的。
收拾完,我像以前一样,一难过不开心就跟小耳朵去大肆消费来排遣苦闷。我带她去了商场,开启了罪恶的消费模式,直到最后两个人买的累了走不动了才回家。晚上吃完饭我带她出来遛食,我们在经过公园时看到路边长凳上相偎依的小情侣,我赶忙拉着小耳朵去附近的一家奶茶店买点喝的。回去的路上,她一路低着头不言语。回到家,便抱着床啜泣。我抚摸着她的背,陪着她哭。我们那天夜里临时决定去林芝转转,换个环境透透气。
果然,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换个风景优美的新环境对于一个失恋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我们的旅途很顺利,小耳朵没有再难过。
我回到沈阳一个月后,小耳朵打来电话,说她新交了个男朋友。是我们在西藏旅途中遇到的那个男孩,我记得我们在一起度过了有一个星期。
一周以后,小耳朵打来电话哭着说还是放不下姜维。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每时每刻,她都是想着曾经与姜维在一起的美好。后来她果断分手了。她说她宁愿一个人,至少感情还是纯粹的。
一棵树的爱情后来有一年,小耳朵再没有跟我说起她的感情,偶尔只是给我寄些明信片与手写的对于生活的感悟。我再也没看到她文字里的忧伤。我想我的小耳朵是长大了。
有一天晚上我陪先生看新闻,电视里播放的是厦门莫兰蒂台风的相关报道,我看到那被台风摧毁后满目苍痍的画面不禁担忧我的小耳朵。我给她打了许多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后来我曾无数次试过再联系她,可怎么也联系不到。在万分忧虑之下我给她家里人打了电话,阿姨只说让我不要再联系她。我除了惊鄂还是鄂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后来从旁的一个同学那里听得她因为抑郁在家已半年多了。家里人不让出门,看护着她的日常起居。我当时觉着这简直是上天跟我们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我的小耳朵明明已经都好了,怎么还会抑郁被软禁在家!
我后来隔了大约有一周的时间,赶到小耳朵的老家。阿姨还是拒绝让我跟小耳朵接触。我在门口守了三日后,阿姨答应带我去和小耳朵见一面。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不禁心头一酸,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进门的一瞬间不小心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小耳朵坐在窗户旁呆呆的坐着,用一把桃木梳子不停地梳着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
我走过去轻轻拿下她手中的梳子,慢慢的梳着她那已经长发及腰的秀发。小耳朵别过头看见我,那双因为久经磨难而显得呆滞的眼睛装满了泪。我以为她会扑在我的肩膀上痛哭一番,跟我讲她所遭受的各种磨难。然而,她却又很快别过头去,“你来了”,她平静的说,宛如一个等了好久的约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心里怨恨我,怨我没有早一点来看她。我也不敢问。我们就那样坐在窗前,久久久久,没有一个人言语。我却仿佛在这段沉默里看到她的心已是伤痕累累,脸上是泪迹斑斑。最后,她说你走吧,他们该来送药了。正如她说的,我看到阿姨端着水杯和药进来了。我在临走时不经意间透过窗子,看见她看也不看流利地服下阿姨递过来的药。我那时心里猛地打了个寒颤,要知道她那些年来是从来拒绝吃药的,宁愿病着痛着。我仿佛看见她在第一次知道自己所吃药物时的那种恐惧。
一棵树的爱情大约过了有小半年,还是像两年前,在一个晚饭后时间里,那时候我的先生在出一本新书,我正在看素材时接到了从林芝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小耳朵,声音欢快而沉稳。她告诉我她在林芝开了间客栈,专门为青旅开设的。她说她的客栈名就是“告别一棵树”,是为了纪念自己的青春。她说:“秋,你不知道,这一年我觉着自己真真死过一次了,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挺过来了?她玩笑着说人生真是一个故事汇呀!”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姜维一年多以前就结婚了,她就像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她笑着说,一场大病终于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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