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在他的脑袋中收束,穿过颅骨,回到了枪管。
“他肯定犯了什么罪。”
士兵把子弹从枪上拆下来。然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吸了吸鼻子——天太冷。
“所以他犯了什么罪?”
另一个士兵耸耸肩。
他们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片明媚的天空。冬天总能使他兴奋。现在也不例外。他之前在房间的时候,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的。那个房间阴暗潮湿寒冷,这倒在其次,最要命的是看到不天。光线都是来自门口一尺长的窄缝——警卫是不是就透过它来查看牢房中的一切。
有什么好看的呢?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老鼠都不来。
“基于你的死,基于你被关押,所以你是反革命。你会写诗嘲讽我们伟大的政权。你是寄生虫。”
法庭上法官高高在上,就像一个虚无的理想。
他看不清。
他不得不寄生,不得不写诗。他的诗歌必须受到西方反动势力的赞赏,因此他的诗歌必须在一些小报上发表。那些诗歌必须颓废,关注情爱,关注软弱,关注矿难,关注无法避免的死亡,总之关注一切不健康的、不必要的思想。
“你是寄生虫,所以你必须不爱劳动。你没想过学习,不是吗?”
女审判员刚正不阿,不容置疑。由于太确定,他反而不清楚她指什么。于是他问:
“比如什么?”
“比如学习写诗,大学有人教这个。”
“我不认为这个需要有人教。”
“那这需要什么?”
“这需要天分。”
“这就对上了。你是寄生虫,所以你不爱劳动。”
他撇撇嘴,不置可否。
“你是寄生虫。所以你们家必须是犹太人。”
于是他父亲从军队退了伍,而且找不到工作,果然成了寄生虫。他也只能辍学,进了工厂。他住在集体宿舍里。工人微薄的工资都化成了黑面包和酒,还有咒骂和上厕所排队时的争吵、推搡、厮打。他像审判员说得那样,偶尔写了诗。
他出生的时候,社会就一片平和了。人们安居乐业。可是这样的生活,必须有人破坏,否则人们无法珍视,不是吗?于是他,作为一个罪恶,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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