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到余光中先生的《菊颂》,忽忆起家里曾经也是种过菊的,只是不知何缘由,早已香消玉殒了。
那时一大家人还住在老屋里,它生长在老屋外的水缸旁。
老屋是厚重的黄泥混着石块垒起来的,盛夏里通风,很是凉爽,只不过到了秋冬之时,住在里面的人便有些抵不住寒潮了,厚被子也变得湿重起来。屋檐和房梁都是灰扑扑的瓦块铺就而成的,秋日里的老屋没有什么鲜亮,只剩落败的枯黄与灰白。老屋周围隔了老远种着成片的竹,只不过在秋日里也不曾张扬过它们的绿意。唯有院坝里水缸旁,有一处菊在秋风里很是招摇。
她们曾为老屋的秋装点过粉白和淡紫的色彩,多余的颜色是不曾被见过的。她只是万千菊种中最普通的那种,没有绿菊的稀有和名贵,就连市面上最常见的匙瓣黄菊也是比不上的。她仅有的薄薄一层花瓣,尽其所能地簇拥着黄色蕊心。时常张开一张看似营养不良的脸向着天空,向着那些比她高的事物。盛开时是一片粉白,生命快走到尽头时又变成了渐变的淡紫色。那一簇白菊争先恐后地在秋日的绽放,一片灰绿色总间或排布着成片的白与成片的紫。秋日予以了她张扬的笑脸,秋雨赋予了她温婉的眼眸,秋风亲吻过她纤细的腰肢。秋的盛宴里,她是最美的东道主。
然而那时我不爱她,只觉得她的白色丧气极了,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样子,而今看来,我的爱也肤浅。不爱她时,就连她本清幽的花香在我心里也成了“苦大仇深”的味儿。更何况她在秋冬盛开之后,就连着茎叶也要干枯消逝,一不小心甚至会被我当成干草扯去点火用,我对她不上心竟到了如此地步。每到秋天花儿盛时,却又总能发现她。“诶,菊花又开了!”这或许便是她的生存之道吧,谦卑、恭谨、低调,然又能找到自己的时机绽放自己的光彩。
后来,她便消失了,合着我们的老屋子。
又是一年深秋,妈妈已经穿上橙红色袄子了。爸爸从市场带回来一株开得正艳丽的黄色匙瓣菊,种在了新修葺的小阳台上。外婆想在这里种些葱姜蒜,但被爸爸捷足先登,种上了一株菊,一株孤独的菊。我惊讶于这样寒冷的天,她却开得这样隆重,多次想截取她的美貌,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咸猪手”。她是孤独的,小阳台不存在和她同科属的植株陪她生长;她是孤独的,家里人不曾照料过她,或许也当它是曾经那个野白菊,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快活。
后来,她一年又一年的枯萎下去,直到根系都腐烂,消亡在了这人间。
我的记忆里再也没有关于种一些菊的记忆,便也就将她们也收进了逝去的时光里,或许我现在应该花些时间去种一株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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