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侬·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王凤姐力诎失人心
叹个侬何苦,竟随着、春浓而死。疏影冰姿,幽香清骨,雪化处、哭成天气。孤馆仙姝,潇湘媛女,恰寂寞西施,痛由心起。夙怨盈怀,浅颦抬袖,说尽了、红颜残泪。又把瑶笺,挑灯芯、焚诗自祭。从此那缕芳魂,终归洁矣。
寒盟旧契。一贯是、人亡频寄。情往缘来,叶飞雨落,只算作、寻常秋事。冷月窥谁,繁星援笔,对满纸空言,添些小字。恨也难生,爱皆如洗。剩不得、寥寥遗记。大厦将倾,便无妨、坐禅逃世。休管后院花锄,风中独倚。
一百一十回点评:此回故事愈来愈逼近树倒猢狲散的境况。重点铺叙贾母仙逝,王熙凤主持操办丧事,因宁国府查抄后不敢大事铺张,又银钱紧缺,空拳孤掌,遇事常常掣肘,以致焦心劳累得呕血晕倒。其间,写服丧时日,唯贾兰反倒还念叨着诵读诗书,为贾府势败后,竟又“兰桂齐芳”留下了伏笔。又用另是一副笔墨写宝玉见着史湘云“淡妆素服,不敷脂粉”,觉得“更比未出嫁时犹胜几分”,见宝钗“浑身孝服”,“比寻常穿颜色时更有一番雅致”,遂发了一通“千红万紫终让梅花为魁”,自是“洁白清香”的感慨。继而不免想到“这时候若有林妹妹也是这样打扮,又不知怎样的丰韵了”,“不觉的心酸”,竟就“放声大哭”起来,被众人误以为他与湘云一样也是哭贾母,其实他们是“各自有各自的心事”。细笔勾勒出了宝玉怀念黛玉“不忘寂寞林”的心态。正如清人大某山民所论:“因而知丧帷之哭,哭死的少,哭自己心事的多。”要而论之,俱都是在泣诉红楼大厦行将倾塌的心酸也。
七律·鸳鸯女殉主登太虚,狗彘奴欺夭招伙盗
玉洁鸳鸯本自尊,怜伤隐忍大观园。
无凭殉主从天命,有意登仙避祸根。
花是美人虚幻境,梦为飞蝶色空痕。
又来狗彘奴才盗,贾府青灯点断魂。
一百一十一回点评:此回故事,更临近着红楼大厦由“烈火烹油”的盛世,走向“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境地的前夜,铺叙鸳鸯殉主登太虚,贾母财物被盗一空。其间,写鸳鸯决心自缢前的一番慨叹自己“身子也没有着落”,以后“乱世为王”,又不甘愿遭人“掇弄”,更是道出了贾府忠贞事主、洁身自好的义仆的共同心声。所以清人护花主人曾评曰:“鸳鸯殉主,固是义气,亦是怨气。”更有朱瓣香有诗赞她说:“女儿心性肯模糊,不受红尘半点污。百丈游丝粘未得,梅花应悔识林逋。”小说又还另开一笔,写妙玉那晚在强盗入户之前,带道婆进内府走动,去到惜春那里品茗,坐谈,下棋。后竟恰巧被几个贼人“偷看惜春房内,见有个绝色女尼,便顿起淫心”,“正要踹门进去”,遭遇包勇赶来,只得“飞奔而逃”,是为尔后妙玉“遭大劫”,惜春“矢素志”,“绞发出家”,埋下了伏笔。此后妙玉“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惜春“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七律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还孽债迎女返真元(新韵)
念谁一宿阳台梦,错串前盟记事珠。
冷却佳人缘易解,花来色眼债多除。
最难拥到相别后,何苦归还未遇初。
悲在专情成浪子,通灵宝玉碎身无?
一百零九回点评:《红楼》40回以后,前80回所露红楼大厦将倾的端倪,渐次明显,至109回,距树倒猢狲散已为期不远。此回前,黛玉早已“焚稿断痴情”,继而在“宝钗出闺成大礼”之夕“魂归离恨天”,宝玉则“泪洒相思地”,宝黛的“木石前盟”已酿成悲剧。接踵“探春远嫁”,“查抄宁国府”,衰败之象迭出。此回重点是写宝玉一直悲伤不已,宝钗便假借与袭人闲谈,旁敲侧击安慰劝导宝玉,而宝玉则仍怀念着黛玉,借故与宝钗分房而睡,指望梦见一回黛玉的“芳魂”。宝钗也并不强求,任其自便,只是有意不让袭人而让麝月、五儿在外间陪夜,便就有了宝玉将五儿当做晴雯。“五儿承错爱”的故事,之本章回的主线,表面看不近情理,实则表达了“宝钗得着了宝玉的身,却没有得着宝玉的心”,也足见宝玉的心,仍在黛玉,仍在晴雯。清人护花主人曾评曰:“宝玉与宝钗自成亲后,虽相恩爱,终非鱼水。”,即就红楼女子而言,黛玉是悲剧,宝钗何尝不也是悲剧?正所谓“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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