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起这堵墙的时候,黑儿还拉着青鼻泣,用他那瘦胳膊瘦腿跟在他父亲后屁股帮忙。筑起这排墙,父子俩忙活了好些天。现在,黑儿父亲已经死了,村里人把他埋在了村边的野地,黑儿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了,这排墙的下墙跟也霄薄了,刮风时总会稀稀落落掉下些土霄。
刮倒一堵墙,风需要多少年的时间。
黑儿家的北房换成了新房,墙是石墙,房下的一窝燕子年年都来,换成的新房没有椽缝,燕子进不去,燕子硬是用嘴衔泥,和着一些稀疏的柴草,在石墙上筑了一只半圆的窝。它们家在这个院子筑巢生活了多少年,早已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主人拖踏走路的声响,黄狗的吠叫,麻驴的嚼料声,以及女主人的饭菜香。就连墙跟年年开几朵黄花的野草,墙头的青苔,屋顶的瓦松,也是熟悉的,它不愿离开这儿,那怕在石墙上筑这个窝是那么费时费力。
事物总有它的厉害之处。你无法想像一根暗处的树根有一天让你的房子裂开了一道缝。一双肩膀磨断了一根绳。一个季节用短了一把铣。太阳一年晒旧了几件衣服。一块地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麦子、玉米,一茬又一茬的油菜、荞麦。
一条蛇会吞下比它身体还壮的食物,一只蚂蚁会咬住比它大好多倍的瓦奴的一条后腿。
何况一堵土墙,立在大地上好多年,一场又一场的风,看似比墙柔软,它经过墙时总会带走点什么。
大地上的烫土,被人和动物踩起又落下,这样多少年之后,村子里的路会下陷,院子变低,你养的牲口一个又一个老去,你筑的那堵土墙,越来越矮,墙跟越来越薄,墙头长满青苔和野草。这堵墙,它已和你一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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