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外面是什么呀?”二丫抬着头,天真地问着方先生。
方先生看着远方的山,回过神来,飘忽地说了一句:“是海。”
“方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大牛嘟囔着嘴问道。
方先生看看眼前的孩子们,“哈哈哈,自然是真的,那古书上便是如此说的”,说完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孩子们好奇地涌了上来,“是哪本书啊?我们怎么没见过,方先生跟我们说说吧?”
方先生欣慰地看着孩子们,温柔地说到:“以后告诉你们,今天先散课吧!孩子们也早些回家。”说完拿起桌上的书便往外走,走时还不小心磕碰着桌角,颠簸了一下。
福安村处在重重叠叠的大山里,村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在村中生活,直到改革开放后,才出了几个为了谋生而跨出大山的人。村里人对于这些走出大山的人,无一不是冷嘲热讽,但当那些人风风火火带着新世界的消息回到村子时,村里人又无一不是赶趟儿似的到村口迎接。
村子人口不多,但每每那些外出打工的人回来,村口那个小道总是堵得水泄不通。东家的李婶、西家的大姨都来了,但问得不过都是“谁谁谁回来啦?可挣着大钱了?”之类的。而对于这个问句的回答,无论挣没挣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答“挣着啦!”,毕竟那种羡慕的眼神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这次村里林家大儿子建民也回来了,村口照常是挤满了人。方先生虽然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但这种场合他却每次都会去。
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尽可能地扒到了林家大儿子身边,拉着建民的手臂,使劲儿地摇着,激动地问道:“大山外可有大海?”熙攘的人群霎时鸦雀无声,紧接着又响起哄堂大笑。
“方先生,你不好好在学堂教书,怎么又来这里凑热闹了?”隔壁大爷笑得合不拢嘴,缓过来问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人也跟着应和着,“就是,方先生,学堂今天不上课吗?啊!”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方先生自知问不到答案了,低着头无趣地走开了。走了没多远,便听到后面又是一阵哄笑,“什么大海啊,就说方先生平日里怪里怪气的,确实是……”
“不就是一个旧时代的文人……”
“诶!小点声儿,人没走远呢!”
方先生加快了脚步,回到了村里唯一的学堂。
学堂里的孩子并没有来齐,方先生刚刚也看到了,有好几个就在村口,他没敢上前招呼孩子,因为孩子们的父母就在旁边。他看着这个破败的小屋,炙热的阳光透过窗口照进这个永远都坐不满的教室。这是新的一批孩子,上一批孩子里只有二丫和大牛留了下来,这些孩子都是他走了好几里山路,一户一户敲门敲来的,只不过,一批又一批,真正完成所有课业的又有谁呢?想到这,方先生,不禁叹了口气。但一抬头看见这群孩子们,便又卯足了劲儿开始新的一天。
山村的夜是格外静谧的。林建民回村后也赶忙回家团聚。
林家里其乐融融,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起了家常。
二丫兴奋地搬了把小凳子坐到爸爸身边,“爸爸,二丫可想你了呢!许久都没回来了!”说完躲进建民的怀里,对着天空中的星星眨巴着眼睛。
林建民搂着女儿,宠溺地说:“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吗?”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不过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说话都有方先生的腔调了?二丫别被那穷书生教坏了!”
二丫别过脸,噘着嘴,“才没有呢,方先生可有趣了,他还说,大山外面有茫茫的大海……”
“哈哈哈……”还没等二丫说完,林建民便忍不住笑了,“你真以为山外有海啊!山外是车,是楼,是餐厅、酒店,什么大海啊,方先生这辈子都没出去过大山,这是他啊,骗你们的!”
二丫惊诧地呆住了,不一会儿又着急起来,“不是的,方先生说有……不是这样……的……”,说着,二丫突然不说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娘,早就说不让丫头去学堂,你看,到时候孩子被教坏了都!”
“就你马后炮!”
夜里没有一点声音,林建民抽着烟,烟圈一环一环地升到空中,裹挟着星光消失无踪。
第二天清晨,二丫赶忙来到学堂。学堂里的其他孩子还没来,只有方先生坐在摇摇晃晃的讲台上,翻着泛黄的书,饶有兴致地读着。
二丫急急忙忙凑了过去,“先生先生,我爸爸说了山外没有大海,有的是什么楼啊什么的,反正就是没有大海,先生为什么啊?”
方先生一时也愣住了,“可真没有?”
二丫嘟囔着嘴,“没有啊先生,我爸爸说了没有的!”
方先生合上正在看的书,抚摸着书本,“可,书上说有的啊?”
“那是什么书啊?先生还记得吗?”二丫扯了扯弄皱的衣角,踢走了一边的小石子。
方先生又打开了书,突然眼里泛着星光,“不就是我的书嘛!”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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