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肮脏的存在,所以任何奢求都会使我们的罪孽加深,所能做的,仅仅是守望他人的世界,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这是她听过最心痛的言语,同样也是最温暖的斥责。
因为一场大地震,她失去了父母,同样也失去了他们的容颜,失去了未留的名字。
而记忆的始端,便是福利院。
忘记何时来,也忘记与他人怎样相识,知道的,是这里的人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颜清,是最好的朋友冷若尘所取的名字,尽管在当下的时代显得突兀,却依旧保留着它,期望守护一辈子。
常常会听到同学们的哭泣,叫喊着爸爸妈妈,但她却从未落过泪,冷若尘也曾试着问过,她说——
现在的我,已经很满意了,我庆幸我有睡觉的地方,庆幸我有知心的朋友,庆幸我抬头能够看到天空,庆幸这个世界留下了我,所以,我为什么要哭泣?
你为你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吗?如果痛苦的话,那你便追随我的脚步,用尽你所剩的余力,将我变成你脑海中的惨景,成为你脚下的傀儡,支配起你想要拥有的一切。
这是他感受过最怨恨的言语,却也是最美好的肆虐。
他生来,便有着令人羡嫉的家庭,父母勤恳,万贯家财,即便经受过那场惨无人寰的天灾,也没能冲破他幸福的牢笼。
他可以轻松的得到旁人无法祈愿的奢求,得到他人梦寐的新衣以及所有的物质。
附近很多小伙伴也常常会拥在他周围,看着他手中最新的玩具,而他也毫不吝啬的给予,只是每当日落后听到他们的父母叫喊时,心中,会有些许低落。
苏沐冰,快回家。
平常的言语为何总是难以实现?
空荡的家,只有在深夜后,才能听到父母的脚步声,而每当冲到他们面前敞开笑容时,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敷衍的应答。
也曾试着问过对门的冷若尘,但她却说——
得到,真的就会满足吗?
那天颜清望着最好的朋友离开,并送给她自己最珍贵的吊坠,期望这份祝福,日后能够指引相遇。
而过后不久,颜清同样也被带入新的家庭,却在之后的一年里,养父因债跑路,不过所幸的是,养父的弟弟收留了颜清,而且若平常家庭般,温暖长久。
并没有更换称谓,若开始般称他为叔叔,叔叔话不多,但对颜清却很好,只是已三十余岁的他,至今未能结婚,也曾试着问过,却总被一句自己太差劲敷衍过去。
而颜清也总是在幻想,是否叔叔曾经是一个坏蛋?在遇到自己以后洗心革面?是否叔叔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因为某些事情而伤害了她,所以愧疚于心不能面对?是否叔叔已身患绝症?不想让自己去担心,所以掩盖事实?
正值青春期的颜清总是胡思乱想,也曾试着寻找过线索,可却一无所获。
而放假期间,叔叔也常带着她回到乡下的老家,在老旧的院房住上很长一段时间,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总之,有人陪伴,便是美好。
苏沐冰总是能够听到隔壁传来的打骂声,常常会假扮无事的模样,经过蹲在楼梯口处冷若尘身边,努力装作无所谓的姿态问着满是伤痕的她,却总不攻自破,暴露真实的自己。
既然讨厌?为什么不离开?
苏沐冰疑惑的问着她。
等待就好了,等待着讨厌变成习惯就好了。
是啊,等待就好了,自己不也很讨厌一个人吗?习惯,又何尝不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于是帮助有困难的朋友,开导落泪中的冷若尘,带上微笑的面具,认真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做着自认有意义的事来弥补内心的空虚。
可这一切,却在那场疯狂的奸杀案后,变得零离破碎。
试着去承受,独自一人徘徊于城市,逐渐放弃不真诚的伙伴,感受一个人的时光,而在充裕的时间内,苏沐冰也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也不再认为做有意义的事情才对得起逝去的时间,仅仅在感受这个城市的每一处角落、每一栋房子、每一个人,以至,每一株野草。
自十三岁那年暑假从乡下回来后的三个月里,颜清总是能够见到寄来的信,而叔叔也总是趴在书桌上执笔思绪,后来发觉,是叔叔交到了笔友。
心情不觉洋溢欢乐,幻想着新的家庭,新的亲人以及新的身份。
带着疑问,在叔叔上班后的下午,打开了那满是信封的抽屉。
查看着信件,是从八月底开始聊的,也就是从乡下回来后没几天。而他们两人的话题也都很简单,爱好啊,吃饭啊,工作的烦心事啊什么的,并没有什么露骨的话语。颜清也会觉得好好笑,没想到叔叔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老实。
不过翻看到后面的时候,颜清发现了一些问题,对方约叔叔好几次见面,可叔叔却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虽然不知道叔叔是怎样想的,但颜清觉得叔叔很喜欢这位阿姨。与叔叔的年龄相仿,而且从寄来的照片,也能感受到是叔叔喜欢的类型。
就这样想着,颜清模仿着叔叔的笔迹,给这位阿姨寄了信,约好了餐厅与时间。
晚上叔叔下班回来后,颜清欣喜的告诉了叔叔这个消息,却没想到在叔叔沉默几秒后,竟破口大骂了颜清。那晚,颜清忍不住落下了泪水,本以为自己勇敢的举动会换来叔叔温热的拥抱,却不想得到的是冰冷的谩骂。
蜷缩在被窝内,颜清掩目痛哭着。
而之后叔叔也敞开了心扉,诉说着自己的苦衷。
原来叔叔有语言障碍。
他生怕开口的一瞬间,丧失如今的美好。
可在颜清的开导中,叔叔也接受了这次相会,每天练习着口语。
约会那天,颜清隔着马路看到了那位阿姨,而随之一位陌生男士留下脚步,似是在问路,但她却微笑着用手语在解释,男士点头,离开了这里。
别头,颜清看到叔叔同样咧开了笑容,只是泪水浸湿了脸庞。
那天,颜清坐在餐店对面的长椅处,托着脑袋望着玻璃幕墙内的叔叔阿姨,扬起的微笑,始终无法退却。
突来的陌生人,给予冷若尘住处学校以及生活费,无私的他到底有何种目的?
或许是我们的本性便是伪善,苏沐冰终究还是抑制不住自身,来到了冷若尘所在的高中,再次戴上面具,伪装成无形的守护者。
但长时间的隐蔽,仍旧未能发觉其中的蹊跷。
可能,他和我一样,也是孤独的太久吧。
苏沐冰这样觉得。
所以无心再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也许是青春期的悸动,也许是一个人太久,在那天清晨的游园内,苏沐冰遇见了心中的所属。
枫树下凄美的身影,映衬着迟来的曙光,在苏沐冰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强烈的想象带来真实。
她来到了苏沐冰所在的班级,并与之成为亲密的同桌,而路小雨这个名字,也让苏沐冰第一次有种守护一生的冲动。
不过意外的是,她与凌决很早便相识。
可,那又何妨?
日常的同行,日常的逗乐,每晚都会准备好次日的台词剧本,博得她嘴角的微笑,乐此不疲的度过每一天。
逐渐进入她的世界,了解她的生活,了解她的爱好,了解她的全部。
迟来的幸福与灾难总是并步前行,好似难以割舍。
在她来到叔叔家的第二年,便看到了新的生命,也在不久后,颜清被赶出了家门。
可能家的位置与爱的贡献始终有限,有人来,便会有人走,即使受到了作呕的挑衅与离间,颜清的心,仍未所动,反而怀着感激之情,与家人道别后,便离开了陌都。
新的城市,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颜清把持着美好,只身融入了凡城这个都市。
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年龄尚小的颜清也不知该如何迈出第一步,索性花光仅有的积蓄,度过潇洒的几日,来到了一家餐馆作服务生。
常常会受到老板娘的责骂与客人的骚扰,也常会也在夜里感受到无尽的孤独,可清澈的眼眸,却未曾湿润过。
也试着去找过冷若尘,但看到她与旁人相伴幸福的模样后,不知怎么,颜清带着笑容回身离开。
或许仅仅是不想打破美好的画面,所以才落下休止的符咒。
而意外也如颜清想象般来临。
在会餐的那晚,颜清醉酒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看到枕边的老板,却未落半滴眼泪。
可第二天,便被老板娘辞去了工作,且多给了三百块钱与一记掌掴。
每晚放课后,她都会坐在钢琴前,练习着不知弹奏过多少遍的曲目,而苏沐冰也常常坐在草坪处,望着一楼阳台前的她,聆听优美的琴声。
不时会扒在防盗窗处,与她玩笑逗乐。
可却不知怎么,总是看到她无心望向深色的天空,待温柔的手指轻刮她鼻子后,才会醒过神,佯装笑容回答着未听的问题。
闲暇时,苏沐冰也常与她游荡于陌都的各个角落,倾诉着喜悦与欢乐。
游园内的凉亭下,两人等待着雨停,本想将准备好的告白词以优美的形式传送于她的唇边,却不想看到她的目光凝滞不动,遥目望去,苏沐冰看到岔口的枫树下,凌决与冷若尘拥于伞内,随后缓步消失于视线。
而她的眼眸,也随着他们的离去,失色黯淡。
其实也明白,她已另有所属,从她突然转学到班级,日常的忘神、言语以及佯笑等迹象早已表明真相,只不过是同她一般,欺瞒着自己不愿承认。
可仍旧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想融入她的世界。
但她却若街边的梧桐,始终保持着距离,无法靠近,唯有随着日光的推动,追逐她似有若无的影子,把握仅有的希望。
挺着不变的微笑,接待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
虽迎宾员这份工作并不算累,可却觉得分外无聊,虽有时也会收到短暂的回礼,但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一分暗示罢了。
或许是无人陪伴的孤独,颜清接受了同事的表白,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的相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用过分的词来形容,也没有过硬的家庭,如底层员工一般,不出色,也不懒惰。旁人总是问颜清为何要和他在一起,颜清想了想,回答说——
他对我很好
似乎得到便会变得不重要,初始的温柔在日落与日出的循环间,悄然发生改变,变得吝啬,变得暴戾,变得冷漠,若从前在叔叔身边那般循环倒复。于是在那天回家望见床上的陌生女子时,颜清已然明白,孤独,又赢了一局。
好在经理格外的关心自己,或许是年纪尚小的原因,总是会受到额外的照顾,使得冰冷的心不再那么寒冷。
也总是伴在他的左右,聆听着他的玩笑,倾诉着日常的琐事。
可却不知怎么,同事渐渐疏远,似是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的言语。
之后从他的唇边才知晓,是前男友告诉了同事自己被性侵的消息。
本以为他会同大多数人一样远离自己,却不想他的神情没有任何浮动,而是给予了温暖的拥抱,并留下了绵阳般的亲吻。
试着去了解,了解凌决,因为或许,了解对手,才能了解她是怎样的人。
可意外的是,他却先袒露了自身的世界。
他说,他想要亲手改变世界,抹去所有的肮脏与罪恶,需要苏沐冰的加入。
苏沐冰嗤笑他幼稚的想法,认为不切实际的梦想会若燃烧的灰烬般悉数碎尽,也不想再接近这般无聊的人,况且,也未曾觉得世界有多么黑暗。
之后不久,便听闻冷若尘被沈易言强暴的事情,可令苏沐冰意外的是,这一切,全都是他所设计的。待问到原因的时候,他却说——
我想让你看到真实的世界,让你看到世界是怎样被蛆虫所残害。
而第二天,苏沐冰便亲眼看到沈易言杀死同学的事件,同样杀害父母的事也传入了耳内。却,仍不苟同他的想法。
但意外远不止如此,没几天,苏沐冰便在医院看到了遍体鳞伤的路小雨。
这一切,仍是凌决所做。
而路小雨,却对此毫不在意,仍在爱着他。
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何如此肮脏的他做出这样龌蹉的事情,路小雨与冷若尘仍能不离不弃?是他的错,还是她们的错?或是自身的错?
孤独的诅咒是否早已束缚自己,无法得到想要的一切?
恍若陷入思绪的漩涡,无法逃离。
那么,是该放弃,还是继续追逐?或者跟随他的脚步?
这是他所给予的选择。
而苏沐冰,自然选择了前者。
他给予了颜清私人住处,每天,都会感受到他的关怀与拥抱。
自然也听从他的安排,接待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
或许陪伴便是美好,能够使孤独暂离,触摸所奢求的温暖,使微凉的心不再寒冷。
可现实总是与思绪相差甚远,在第五次堕胎时,医生告诉自己之后再也无法生育,而刹那间,颜清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但却遭到了他的反对。
同样在之后不久,颜清隔着马路看到他牵着一位孩子的手漫步前行,幸福的微笑流透于他的嘴角。
长叹一息,索性放弃这空无的幻想,离开了他所恩赐的世界。
并没有被悲伤所击溃,而是保持初始的心,游荡于这座城市,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
因而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既然失去了生育能力,便暗示着这条路畅通无阻,没有强硬的办法威胁到他人,所以代表着离真实更近一步。
虽然遭到路小雨留下的请求,可苏沐冰仍执意要走,因为或许,一个陌生的环境会使自己得到改变,熟悉的的城市反而会受到限制,顾虑他人,幻想自身,所以离开,可能是一个不算糟糕的决定。
即使再三叮嘱凌决不要对她们两人造成伤害,可得到的,仍是他无法参透的微笑。
也不再对此抱有奢望,自身的存在,或许本就是一种多余,他人可能根本不需要这种祈求,不需要打扰他们的世界。
在来到凡城的数日内,苏沐冰显得有些堕落放纵,不知该从事何种工作,也不知行驶的方向是哪里,同在陌都那般,每天坐着巴士游荡于各个角落。
而常常在等待巴士时,会看到停靠牌旁的广告荧屏,画面中是对情侣,女子偎依在男士胸口间,一侧则是要推广的戒指,而总是会见到一样的情侣同样如他们般亲密的拥于一起,宛若从中走出来,让人不觉产生艳慕之情。
时常未能听到司机按下的喇叭声,忘记要踏上的巴士。
而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孤寂徘徊于心,无故感伤,怨恨自己的身边没有人陪伴,可当与陌生的朋友相识时,这种感觉却沉沦于底。
也许吧,两个人,只是为了掩饰一个人的尴尬,或亦是潜意识的想要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哪怕寂然无声,也无关系,毕竟,大多数胡思乱想的时候仅仅是一个人。
索性像路小雨那般,寻找一件事来满足空虚的自己。
之后相识一位老者,同他在街头画画。
似乎当创伤变的溃烂便不再感到疼痛,找寻所剩无几的表皮接受未知的爱情,却无一例外遭到伤害。
宛若玩具般,腻了便丢于角落,坏了,便要遗弃。
因而在那两年里,颜清接触过医生,接触过音乐人,接触过的士司机、学生、混混、工人等,每次抱着炽热的心去爱对方,可每次,都被抛弃。
直至那天穿着唯美的礼服去参加所爱的人婚礼后,颜清才终于放弃了执着的幻想。
越是想要得到,越是会失去。
所以过多的奢求也只是无垠的灰烬。
也明白一直忠于身边的是孤独,他不会背叛,不会伤害。
那么,从此刻开始,享受孤独吧。
独处在私人民宅的二楼,照料廉价的花草,背着钓竿于城市的河边钓鱼,闲暇时坐在广场望着形色的人流,夜晚则站立于阳台前欣赏深色的夜空,就这样度过平淡无奇的一天。
家中空空如也,不愿置办多余的家具,即使钓来的鱼也会放生,恐惧自己无意识的奢求,会带来更多的失去。
悲伤吗?
不。
痛苦吗?
不。
孤独吗?
……嗯
那么,想逃离吗?
不!
或许是自己的天分很高,两年的时间内,画技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就连老师也赞不绝口,只是每当画作完成后,会觉得其中,多了些什么。
虽然老师未说,可自己却知道,多的那块,不过是孤独罢了。
每天,都会背上画架坐在凡城的广场内为他人作画,闲暇时,则与老师畅谈。
也曾被问道为什么不找个正经的工作,而是在这里若花甲之年般度过无彩的一天。
当这个问题出现于面前时,自己则扬起没有意义的敷衍笑容,回答说——
仅仅是不想那么安分罢了。
而老师,同样也会浮现出微笑,似乎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内心。
可能与老师一样,家人仅仅是摆设,孤身一人虽不是自愿,但也无法去改变,好在优美的画作使两个陌生人相聚一起,所以既然已有亲情般的温暖,又何必再去追根溯源?
忘记过去,舍弃未来,享受此刻的时光,未免是一件坏事。
人生苦短,做好喜欢的事即是一种幸福。
这是老师常说的一句话。
之后在一个寻常无奇的下午,广场发生了抢劫案,而在骚乱中,老师被犯罪人所捅伤,待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似乎总是这样,不能把握仅有的美好,突来的意外也总是令自己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的承受不愿接受的一切。
与老师作出最后的道别,便带着他所剩的画具,一同前往广场,若从前般,为他人作画。
最近钓鱼的时候,常常会看到身边坐着一位年轻男人,生涩的手法总是会使他陷入一片苦恼,对此颜清却毫不在意,若这座冷漠的城市般,维持着自私。
也只有当他开口寻求帮助时,才会松开手中的鱼竿。
或许钓鱼本就是一个媒介,在之后的几天里,他总是找自己聊天,诉说着他曾经的追求,如今的努力与未来的梦想,音乐似乎便是他的全部,琴键好像是他最忠诚的伙伴。而每次倾听的时候,也总是用敷衍的语气去应答。
不再去奢求能得到什么,仅仅站立于原地,等待着他人的施舍。
也受邀参加他的音乐会,可稀疏的人们似乎都在享受爱情的甜蜜,无人问津他动人的琴声。
之后不久,便与他开始交往,但常做的事,也只是钓鱼。
而他也从不干涉自己的生活,不想回答的问题从不追问,同样也没有过分的要求。
似乎这便是新的开始,可满是疮痍的心已承受不住任何伤害。
他总是在问,喜欢我吗?
而她也总是回答说,喜欢。
他又问,为什么?
想了想,颜清说——
你对我很好。
或许本就是一段不能长久的爱情,在相处第三个月的时候,他提出了分手,而淡漠的自己也未曾感到难过,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说了句,保重。
他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而我也从来不配拥有爱情。
黑色的颜料几乎占据了大半张画布,从中可以看到繁星的存在,而之下,便是一栋古旧的民房,二楼的的窗台前,一位身着米色睡衣的女子,被身边盛茂的花草所围绕,抬目望向深色的夜空。
正当沾有棕色颜料的画笔准备点缀女子纤长的发丝时,画架前的苏沐冰,却停滞了手腕,别头望向窗外,阳台处的女子已消失不见,而那亮着灯的窗,也在自己垂目的瞬间,熄灭了光芒。
似乎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发生,而也忘记了开始的时间是在哪里,所到达的终点,又究竟是何方。
夜幕降临后,总是能够看到斜对面的女子站在窗台处,望着漆黑的天空,苏沐冰也总是守候在画架前,望着她孤单的身影。
从未与她有过言语的交流,也从未在这条冗长的小巷彼此邂逅,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
像是一场孤独的等待,可又像痴迷的幻想。
清晨的时候,苏沐冰会背上工具,若往常一般,坐在广场内,等待有人需要他作画。
白色的鸽子也常常游荡于画中,甚至会有一些人要求苏沐冰在背景填上鸽子的身影。
而自己,从未拒绝过。
因为自己觉得,那些鸽子就像阳台处的少女,虽每天都在相遇,却记不住对方的容颜。
模糊,凄美,黯然,似乎这些印象总是能够引起苏沐冰的灵感,各色的颜料,不同型号的铅笔,大小各异的刷子,都会在纸上勾勒出她的身形,像是日记,像是回忆,可更像是纯粹的奢望。
也曾试着在她的身旁绘出自己的存在,却在每次都落笔后,只剩下黑色的影子。
有时苏沐冰也在想,那似有若无的影子究竟是不是自己?
但每当面对这个问题时,都会自我安慰道 ——
比起自己,我更希望是别人
日久的习惯也让苏沐冰放下了爱恋,自以为只是单纯的胡思乱想,可在那场雨后的第二天,却再也无见女子的轨迹。
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而之前的执着也变得零离破碎,只剩下凄凉的留恋。
那阳台处的花草,也在时间的侵蚀中,凋零枯萎。
苏沐冰准备离开,而房东走来告诉说有位女子喜欢他的屋子,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苏沐冰扬笑,并没有在意,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开,却在下楼的时刻,看到那位女子站在楼梯处,抬目望向了自己,随即她扬起一抹沁人的微笑,说了句——
你好
茂盛的花草几乎占据了整个阳台,从中可以看到水滴的存在,而身后,便是一栋古旧的民房,二楼的窗台处,一位长发男子坐在画架前,被各色的颜料所围绕,不时,会抬目望向深色的天空。
正当沾有泥土的喷壶准备浇灌朴素的花草时,阳台前的颜清,却停滞了手腕,别头望向屋外,窗台前的男子已消失不见,而那亮着灯的窗,也在自己侧目的刹那,消逝了光芒。
似乎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发生,也忘记了开始的时间是在哪里,所到达的终点,又究竟是何方。
夜幕降临后,总是能够看到斜对面的男子坐在画架前,颜清也总是守候在阳台处,望着漆黑的夜空,感受他孤独的身影。
从未与他有过言语的交流,也从未在这条冗长的小巷彼此邂逅,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
像是一场孤独的旅行,可更像寂寞的相伴。
清晨的时候,颜清会背上渔具,若往常一般,坐在河边,等待着落日的夕阳。
炽热的火烧云常常映入眸中,甚至会忘记手中抖动的鱼竿。
而自己,从未垂目过。
因为自己觉得,那些火烧云就像画架前的男子,虽每天都能邂逅,却记不住对方的容颜。
孤独,悲怨,无奈,似乎这些印象总是能够引起颜清的伤情,每当游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时,总会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回想起曾经的往事,而所留下的美好,都会在记忆的史册中烙下他的身影,可自己却清楚的知道,这不过又是一分纯粹的奢望罢了。
也曾行走于广场内试着接近他,却在每次迈步后,留下无意的警告。
有时颜清也在想,他每晚所作的画,是否便是自己?
但每当面对这个问题时,都会自我安慰道——
比起自己,我更希望是别人
日久的习惯也让颜清放下了执念,自以为只是单纯的胡思乱想,可在那场雨后的广场处,颜清捡到男子所遗落的画。
画中,是一位女子站立于阳台前仰目望向天空。
而久未落下的泪水,也禁不住湿润了脸颊。
无意识的想要逃离,生怕卷入爱情的漩涡。
既然想不出死去的理由,不如先暂时活下去,粉身碎骨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这是站在桥边想要结束生命时,一位陌生男子告诫自己的话。
是啊,比起安分的逃离,我更愿尝试危险的接近。
索性回到了那条小巷,重新把持好真诚的心,来到了他的住处,却望见他正要离开,不禁咧开久违出现的微笑,说了句——
你好
孤独终将离自己而去,而自己也终会受到上天的眷顾,迟来的爱情总是伴随着美好,愤恨与寂寞也不过是寻常的牢骚,把握此刻的时光,才是最幸运的事。
和煦着彼此的温柔,感同冰凉的过去,讲诉各自的苦闷与笑语。
她并不介意苏沐冰平淡的生活,在一起后甚至比以往更加温情,而自己同样也放弃了此刻的安逸,同她一起迎接美好的未来。
新的住处,新的工作,新的希望。
这一次,他倾尽所有的余力。
或许所承受的孤独与痛苦终会换来一份纯粹的爱情,同自己相似的人在一起宛若是上天的恩赐,捧在怀里生怕受到伤害。
享受着彼此的甜蜜,感受炽热的体温,倾诉各自的悲伤与欢乐。
他并不介意颜清的过去,知晓后甚至比以往更加温柔,而自己同样也放弃了曾经的记忆,同他一起迎接美好的未来。
新的开始,新的生活,新的希望。
这一次,她用尽所剩的余力。
平静的时间仿佛是一道温热的阳光,溪流在眼前不易察觉,也许是它往常的存在而容易被忽略,即使清风抚过,那一点冰寂也替代不了炽热的内心。恍若黎明前的黑暗,不曾惧怕,要问为什么,只因它存在的时间太过短暂,就像稍纵即逝的颓唐,没有谁,会去眷恋。
那在平静的时间里,我们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是美好的希望破裂为灰烬,还是信任的事物变得堕落?
或亦平静,本就是恐惧的化身。
似乎当所憧憬的美好变得理所当然时,便会寻求其他的事物来满足欲望的心,因而在平和的时间里,变本加厉的要求对方,愤怒与矛盾,自然也衍生为必要的产物。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永恒的真理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照顾颜清,却总是对它置之不理忽略其存在的重要性,于是在那寻常的傍晚回到家中,望见他与一名陌生女子共枕祥眠,积压的情绪也于同一时间被释放,离开了所谓的希望。
若曾经般站立于桥边,清澈的河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可貌似,仍未找到逝去的理由。
是恐惧死亡的威严,还是不舍这肮脏的世界?
试着放空一切,了结所谓的孤独与痛苦,可闭眸的瞬间,却从余光中,看到了一抹鬼魅般的微笑。
当再次张开视野时,映入眸中的,是片无尽的黑暗。
剧烈的麻痛感使自己无法忍受,也清楚了解到,此刻被钢丝绳所束缚,轻踮起脚尖才能体会到光滑的地面,可稍向外移,却触不到任何东西,好像被悬在空中,冰冷的空气也在侵蚀裸露的全身,而四周,压抑般的寂静。
八八年七月二十号下午十五点十分至十八点二十分,你在做什么?
低喃且阴沉的声音传入耳内,像是地狱的愤恨。
疼痛,羞耻,恐惧,袭卷着脑海,无法思绪。
陌生的声音一遍一遍冲斥着神经,告诫着自己幼时在老家所杀人的情况,而虚假的记忆,同样也随着崩坏的心慢慢接受,整理为不变的事实。
似乎不再对这世间留有情感,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在侵蚀着自己,自卑,忏悔,绝望已替代满是伤痕的灵魂,因而也不再去寻找所谓的理由,毕竟,自身本就是错误的存在。
忘记时间的流逝,也忘记被黑暗占据了多久,支配者的恐惧已不再令自身感到不适,反而像把握希望般唯命是从,听令于他的教诲与洗礼。
白色,白色的世界映入眼帘,此刻颜清躺在一张洁净的床上,输液管插于手背,而偌大空荡的房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我们都是肮脏的存在,所以任何奢求都会使我们的罪孽加深,所能做的,仅仅是守望他人的世界,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黑色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没有感情的音色宛若深渊的沉鸣。
而他,正是桥边的男人。
坐于床边,男人抚着颜清的脸颊,轻声的问道——
你恨这个世界吗?
嗯。
那么,想要改变吗?
…… ……
可是……我杀了人……
啊,这样的话,那就更无所顾虑了,愿意的话,便追随我的脚步,让这个世界感受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 ……
扬起一抹微笑——
颜清,余生……请多指教。
啊,叫我凌决便好了。
别头,颜清看到枕边放置着一枚卡牌,而其中,是一位天使蹲坐在地蜷缩着身子,巨大的翅膀则遮蔽了身影。
哈,又是孤独吗。
清澈的天空很容易使我们充满自信,而污秽的角落也很容易使灵魂变得灰暗,令我们很难面向阳光。
宛若一面洁净的白墙,当沾染上肮脏的印记后,很快便会遭到他人的践踏,从而成为恶浊的代言物。
同像此刻的生活,在拥抱过美好后,会理所应当的去寻找更好的希望,因而不再理会现有的情感,所以自然随着时间的侵蚀,变为以往浑浊的记忆。
那么,究竟该怎样保持纯白的情感?
是努力维护,还是袒露赤诚的心?
或是,在美好的时刻放手?
杂乱的思绪总是令苏沐冰陷入困惑的寒潮,无法去倾诉这荆棘般的烦恼,索性抛开一切假装度过潇洒的周末,却在酒吧内,遇见了曾经的所属。
路小雨。
久未出现的名字盘踞脑海,而压抑的情绪也于她流露的微笑一同绽放,却被潜伏的酒精所击倒,当醒来时,看到的,是怀里赤裸的身躯。
纵使万分的抱歉也挽回不了已发生的事实,而眉宇间的哀怨,自然也令路小雨心灰意冷,于是在那日的晚上,家中,只留自己孤身一人。
厌恶的事情终究是自己造成的,所憧憬的美好也终将化为泡影,周而复始乱终弃的度过着浑噩的每一天。
试着忘记过去,忘记她的模样,忘记不争的事实。
欺瞒着自己已逃离堕落的漩涡,殊不知,所触摸的一切,已是谷底的深渊。
之后不久在平常的傍晚回到家中,看到凌决怀抱裸身的颜清,震硕的情景不禁使自己愤恨,可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为你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吗?如果痛苦的话,那你便追随我的脚步,用尽你所剩的余力,将我变成你脑海中的惨景,成为你脚下的傀儡,支配起你想要拥有的一切。”
忽然凌决起身,将一张背面纹有黑蔷薇的卡牌递向苏沐冰,随即在耳边轻声的说道,“这次,你可要想清楚,是为了他人,还是为了自己,伪装,本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所以要利用它,将你所有的一切伪装起来……”咧开一抹鬼魅般的微笑,“……包括你的痛苦。”
翻过卡牌,看到其中是一狰狞的恶魔被三叉戟刺入胸膛,面露难色。
痛苦吗?
我收下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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