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语卿

苍蓝色的天空上灵魂四处飞舞，蝶与花的交合生出绿色精灵，他们长着透明翅膀，在天幕下，和那些嚎叫着的透明的灵魂共舞。

这是地狱之巅，恶魔的巢穴，每一个灵魂都在罪恶的酱缸里腌过，每个灵魂都带着蜂蜜般甜美的气息。作为恶魔们的食物，他们脖子被勒住，胸膛被穿透，眼珠看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是永生之地，那里是他们的救赎，那里是他们的天堂。

绿色精灵吃吃笑着，眼睛闪烁着红色的光。蝴蝶翅膀生出了眼睛，泪水滴在蓝色花瓣上，腐蚀出黑洞般的世界，蚂蚁在里面啃咬，触角摇摆着在黑夜里指挥交响乐。

“看，恶魔之子回来了！”

那是个穿着犀牛皮铠甲的勇士，细长的眉毛如镰刀般锋利，上面沾着黑色的血液，顺着苍白的脸颊流到嘴角，伸出猩红舌头舔舐，那是罂粟般令人颤抖的味道。

“他又把永生之地的天使宰杀了，看他黑色斗篷上，还有白色的羽毛！”

王子迈着步子向黑色宫殿走着，朝圣般的！没有谁敢直视他，低劣的小恶魔们，把头埋进土里，控制着内心的澎湃，不让自己扑到王子身上，亲吻他的嘴唇！吸食他的血液！

他是恶魔之子，是地狱之巅最伟大的人。

黑色宫殿两旁立着金色战士，他们的眼神同样虔诚，温顺的，在王子身上抚摸而过。王座上的王正在小憩，他皱了皱眉头，尖而长的耳朵朝后摆动。

他有一双白色的眼珠，和王子不同，这位父亲脸上麻木更甚，同样英俊的脸庞，他的血却已经不纯净，肉欲灵魂污染了他的身体，他开始衰老。

“父亲，你不该吃那些罪恶酿造的灵魂，这会使您衰老的更快。”

王子的脸上没有担心的神色，轻松说出这句客套话，眼里闪过厌恶神色。他往前一步，黑色斗篷沾着的白羽毛抖落下来。

“天使之城的纯净灵魂？”

老恶魔慵懒吐出一句话，声音如同几万只老鼠一同在尖叫，那是被污浊灵魂上带的罪恶腐蚀的，老恶魔太注重口欲，凡世那些罪大恶极的灵魂几乎都献给了他，这还不够，他把那些灵魂圈养起来，用源源不断的罪孽酿造，那将比蜂蜜都甜，比美酒还醇。

“是的父亲，愿您身体健康。”

王子咧了咧嘴，舌头快速舔过嘴唇，从怀里拿出同样黑色光亮的小瓶子，在大殿里，那瓶子里响起哀嚎，天使的嗓子美妙甘甜，连哀嚎都带着令人心颤的味道。

永生之地是天使的居住之地，那里都是上帝宠爱的孩子，他们有白色的皮肤，白色的翅膀，白色的心脏，唯独黑色的血液。他们拥有最纯洁的灵魂，最美丽的面庞，最善良的内心，最干净的身体。

他们的白色灵魂可以救老恶魔破败的身体。

恶魔是上帝舍弃的鼠类，黑暗污秽，处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没人爱他们。他们身上带着瘟疫，牙上满是毒液，腐臭的老鼠一般，龟缩在地狱之巅，他们不能去永生之地，那里有上帝的圣光，那会让他们褪皮而死。

唯独恶魔之子，鄂托，他从出生就跟其他恶魔不同，他有同天使一样的黑眼珠，他流着同天使一样的黑色血液，他不能吃腐臭的灵魂，他会腹痛难忍，就跟一个，真正的天使一样。

可他是恶魔，他嗜杀，诡变，他在永生之地如履平地，他杀了成千上万的天使，那些美丽的黑色血液，染成了他身后飘逸的斗篷。

“谢谢亲爱的儿子，回去休息吧。”

老恶魔抬起手臂挥了挥，尖刺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鄂托没有动，他诡异一笑，打开了瓶子，瓶子里成千上万的白色灵魂飘出，连带着圣光照耀在地狱之巅，那些，那些都是鄂托杀掉的天使！

“你！你没有吃掉他们的灵魂！”

老恶魔终于从王座上站起，他脸上满是惊愕，满是受到背叛的愤怒，更满是鲜血卷曲崩坏的皮肤！

“鄂托鄂托，他是上帝投在地狱之巅的种子，他是圣洁，他是救赎，他是上帝的分身！”

天使们齐声唱着，圣光更加闪耀，哀嚎四起，那些跪伏着的，低劣的小恶魔们，他们的皮肤开始皲裂，黑色的尖角开始脱落，他们手拉手围城一个圈，颤抖着，流着泪，唱起了天使的圣歌。

“啊！鄂托！啊！救赎！我们不要死去，我们愿意接受清洗，疼痛毁坏都无畏！”

圣歌最后一个音符落在蓝色花瓣腐蚀的黑洞里，蚂蚁们长出美丽翅膀，触角卷曲柔软，黑洞慢慢愈合，蓝色花朵放出光华，藤蔓缠绕，直伸入云端，直伸入天幕！

老恶魔褪皮而死，留下黑色干枯的骸骨，蚂蚁变成的蝴蝶依附在上面，慢慢，慢慢，翅膀上长出了眼睛，蓝色，绿色，黄色，橙色！

“看！蝴蝶！”

绿色精灵惊喜的尖叫，他们丑陋的脸上是单纯的笑容，圣光被藤蔓带到天幕，绿色精灵变成一个个美丽的仙子，他们忽闪着翅膀，和蝴蝶们嬉戏玩耍。

老恶魔的骸骨变成粉末，撒在所有恶魔身上，他们腐坏的皮肤开始重生，他们不再是恶魔了，他们有白色的皮肤，白色的心脏，白色的灵魂，白色的翅膀，以及黑色的血液了！

他们挥动着翅膀，打碎了罪恶酱缸，砍断穿透凡人灵魂的枷锁，最后和他们一起飞舞，遮满了整个地狱之巅。

鄂托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重新回到那黑暗的宫殿中，他拾起地上掉落的白羽毛，放在嘴上亲吻，一滴红色的泪掉下，染红了羽毛，染红了脚下的蓝色花瓣。

外面在唱歌，在跳舞，在摆弄白色翅膀。

里面空旷，无人，黑暗，鄂托把那根翅膀插进自己的心脏。

蓝色藤蔓把他的身体托起，蝴蝶在他身边飞舞，仙子们惊慌失措，终于，安静了。

“鄂托，你不是恶魔，你是这个崩坏世界的救赎，你是我的救赎！”

永生之地的王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他点燃了自己的灵魂唤醒了鄂托，他们是前世的恋人！

蝴蝶翅膀开始流泪，密密麻麻遮满天际，仿佛上帝降下甘霖，一滴一滴落在王子身上，一滴一滴洗刷着王子胸口不断流淌的黑色血液，直到，那血液变红，红的刺眼，红的热烈。

王子睁开眼睛，他怀里躺着一个年轻男人。

鄂托使劲吻着这个男人，可他再也没有醒来。然后，地狱之巅和永生之地连在一起，再也没有恶魔，再也没有罪恶。

天使和恶魔的血液本就该是红色的，但他们违抗上帝的命令相恋，上帝为了惩罚他们，把他们变成仇人，血液变成黑色，圣洁的天使们时时要感受着嗜血的冲动，却被善良的本心阻拦，痛苦不堪。

这是诅咒！打破诅咒的，只能是他们！他们不该相恋！是么？

——

“莲，你在么？”

鄂托坐在宽大的王座上，抚摸着那片红色羽毛。

“我在。”

莲伸出透明手臂慢慢抱紧鄂托，在太阳升起的最后一刻，彻底消散。

————

天使之巅流传写一个故事，他们的王有个爱人，他是天使之王，有一天一个穿着犀牛铠甲和黑斗篷的恶魔来屠城，天使之王为了救整个天使之城的民众牺牲了自己，化成了圣光，守护这片天地。

“骗人！谁都知道恶魔不能进入天使之城，他们怕圣光！”

“我也希望这是个骗局。”

鄂托抚摸着新生的绿色精灵，他们可爱，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