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

今天该值班，预报的大到暴雨没有到，但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一直没有停。到学校后转了一圈，处理了几个问题后，就回屋里煮茶。

这种茶叫“千两茶饼”，是安化黑茶的一种，喝了半年多，感觉很不错。尤其是喝高了半夜酒醒以后，口干得很，这时一大杯浓浓的凉茶水灌下去，浑身的燥热立即被驱除得干干净净，再侧身歪到床上，一觉就是天明。

朋友告诉我，说这种茶最好煮着喝，爱人就给我准备了一个小电壶，放到学校的宿舍。

我掀开电壶盖的时候，里面茶水还是满的，才想到这是放学那天煮的。两个多星期了，应该是变臭了。但端着去浇花时，竟没有一点异味，低头仔细看时，色泽依然鲜亮。我想起这种茶里面有金华菌，放多久都不会腐烂变质的，于是便重新插上电源，打开开关。

这种电壶没有自动断电功能，烧水时不能离人，否则水熬干了便会有危险。好在闲来无事，看看水烧开的过程也好。

年轻的时候凡事求快求效率，没有仔细体会做事的过程，现在才知道，就是有了结果，因为没有细节的支撑，也没有多少趣味。就像猪八戒吃人身果。

没有半分钟，壶水便“嘶嘶嘶”地响了起来，隔着透明的电壶盖看过去，宽大的茶叶在水面漂浮了一层。不大一会儿，茶叶的缝隙里有了水泡，就像空旷的教室里来了孩子，然后越来越多，声音也“噜噜噜”越来越响。响了一分多钟，犹如老师走进教室，乱喊乱叫的孩子突然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就是“噗噜噗噜”的声响，我知道是水开了。

往紫砂杯里倒杯水，氤氲的香气钻入鼻孔，外面的雨水还在噼里啪啦地响，屋内却多了一个悠闲的人。

我们单位有一位牙特别白的校长，经常爱打嘴仗。我说“生命在于运动”，他就说“生命在于静止”。他用“老龟之所以能有千年寿命，就是因为静止”来佐证，我则以“一台柴油机长期不动会生锈”去反驳。

但今天，我特别同意他的观点，甚至比他更进一步，那就是：运动的目的就是静止。

比如刚才，壶水开始小声“嘶嘶”地叫，接着“噜噜”地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这些都是运动的过程，它们最终的走向，就是“噗噜噗噜”的水开，好似沉睡后呼吸的鼾声。

那些比赛场上的运动员，开始都是拼命地跑跳投，但最后照样是结束后的安静，如果这个时候还去赛场上发飙，大家绝对认为他是个神经病；那些职场上的官员，开始都是努力工作往上攀，到台上就是声嘶力竭地呼喊，被停职后也是鸦鹊无声，把运动是为了静止演绎到了极致。

我想万物也是一样，自然既然孕育了白天和黑夜，那就是要白天运动晚上静止。至于那些白天不运动晚上不静止的人，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有大智慧。也可能这种智慧现在人们不理解，就像生前的那位世界画画大师梵高。

人这一辈子也是。从生下来就哭闹，不停地运动，有点意识后就胡吃海喝地往嘴里塞东西，生怕自己长得慢长得瘦没有将军的肚腩，但到最后谁也免不了两腿一蹬，心跳呼吸停止，灵魂也进入了安宁。

细思极恐，让我在这大热天出了一身冷汗，以后再不能和牙白的校长抬杠，甘拜下风。